夜晚,炉乡内城,格奥尔家中。
温暖的烛光照耀着餐桌上没怎么动过的佳肴,格奥尔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手。
坐在他对面的维塞尔也默契地放下刀叉静待对面的光头男人开口。
这是一场家宴,作为私下里格奥尔迎接掘沃堡老朋友的家宴。
为了这场家宴,格奥尔的儿子古德尼今晚都没有在家练习锻铁技艺,把安静的氛围留给了今晚的主角。
不和谐的咀嚼声响起,塞米尔浑然不在乎眼前两人在聊些什么,他只顾着撕下一条烤鸡腿塞入口中,反正他也听不懂。
家仆们都已经退下,把这空间留给尊贵的三人。
“大陆上流传过一个关于工匠的笑话,我很喜欢。”
格奥尔微微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诺克希王朝的第一位帝王——诺克希一世,他邀请了三位来自不同地区的工匠为他在‘不朽堡垒’的中心建造一座巨大的钟塔。”
“第一位工匠是来自皮尔特沃夫的机械大师,他是一位严谨的科学信仰者,负责时钟内部的机械结构,确保其能够准确无误计时。他设计了一个巨大且复杂的齿轮结构,以保证时钟的精确性。他坚信科学和精确是所有工程的基础,并表示‘只有精确的科学才能造就永恒的作品。’”
“第二位工匠是来自艾欧尼亚的石匠,他信奉自然的伟力,负责钟塔的石质框架和结构,使用来自艾欧尼亚‘纳沃利’的精美大理石,这些石材被认为是自然之神的赐予。他巧妙地让大理石的自然纹路展现在钟塔的每个角落,保证大理石的自然状态尽可能少的加工,以体现自然和美的力量。他表示‘这些石材本身就是艺术,自然的完美远胜人工的雕琢。’”
“第三位工匠是来自第一位无罪者所引领的群邦国的艺术家,他是‘主’的虔诚信徒,他负责钟塔的外观和装饰,用他的艺术来表达对神圣的崇敬。他在钟塔的外立面上雕刻了复杂的神话故事和那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倒吊人,使得每个观看的人都能感受到宗教的庄严和神圣。他认为,‘通过这些神圣的图案,时钟不仅能够报时,更能够传达教义和祝福。’”
“最后,当这座钟塔在诺克希一世面前首次展示时,三位工匠骄傲地向皇帝展示他们取得的成就。然而,当帝王问及钟塔能否准确工作时,群邦国的艺术家则回答,‘陛下,我们过于专注于展现科学的精确,自然的伟力和宗教的庄严,以至于无法给它找到驱动力让它运转。”
格奥厄挑起眉头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这好笑在哪呢?
维塞尔笑容不减继续说道:
“这时,一位来自德玛西亚的搜魔人站了出来,他表示可以用魔法师体内的魔力驱动这座钟塔。”
“他的提议当即遭到了另外三人的反对,因为这个搜魔人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格奥尔面无表情,他刻意迟滞了几秒后哈哈大笑起来,维塞尔也陪着他一同大笑。
从目前炉乡获得的各个国家信息来看,格奥尔听明白了这个笑话。
德玛西亚是一个严格禁魔的国家,而这个笑话中的“搜魔人”居然提议用魔法师体内的魔力来驱动钟塔,这是对烙印在自己身上的身份和信仰的绝对背叛。
这就是诺克萨斯,无数满含才华的人才因为他的自由来到这面位于瓦洛兰大陆以西的土地。
诺克萨斯不看出身,不看背景,不看血缘,只要能为不朽堡垒发挥自己的力量,那位诺克希皇帝就愿意群揽天下英才。
只要这些人才能让帝国轰鸣着向前发展,哪怕他们就像这个笑话里的搜魔人一样,是来自于诺克萨斯的敌对国——德玛西亚。
这也是这个年轻帝国能够在短短百余年间在瓦洛兰大陆崛起的根源。
不管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信仰着什么,诺克萨斯都不会去干涉,因为这个帝国信仰的是自由。
大口咀嚼食物的塞米尔犹疑地看了眼格奥尔,又看了眼维塞尔,暗骂两人神经质。
“这就是我们愿意和诺克萨斯做生意的原因,只要东西够好,他们给出的价钱很足。”
长久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侧面的暗示,格奥尔不动声色,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开口说道:
“维塞尔,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幽默感。但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们掘沃堡人又信仰什么呢?”
维塞尔用手指敲着餐桌,他眼睛滴流打转,过了一会才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掘沃堡人和这个笑话里的搜魔人一样,我们只是希望一切事物都能够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式行事。简单来说,我们信仰的是金钱和权力,这能让我们安稳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格奥尔点点头不置可否。
“所以,为什么不让我们的锻造大师参观一下火纹钢锭的锻造过程,相信我,我会开出一个你难以想象的价格。”
维塞尔拍在塞米尔的肩膀上,让这个正忙着低头干饭的矮壮男人抬起头一脸茫然。
格奥尔摇了摇头委婉拒绝道:
“火纹钢锭的锻造方法是神的领域,只有炉户祭祀能够掌握。”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想知道火纹钢锭的锻造办法,我们双方的贸易很愉快,直接购买不就好了。”
“难道,战争真会有那么快吗?”
格奥尔含笑看着维塞尔的双眸,想从他那双好看的金眸里看出更多潜藏的信息。
“老实说,南边的战争还只是在酝酿,或许5年或许10年谁知道呢。不过,对钢铁的需求每年都在上涨,你们供给给我们的火纹钢锭完全不能满足需求,所以我才想知道火纹钢锭的制作方法。但请相信我,即使我们学会,也一定赶不上你们技艺的十分之一。”维塞尔诚挚说道。
“我想,黑火药的需求同样上升了吧。”格奥尔摸着下巴思索说道。
“当然,所以我这次还需要和你们进口硫磺矿。”
主宾相视礼貌一笑,不再言语,各自表面上的诉求依旧没能达成。
维塞尔把杯中的威姆齐一饮而尽,烈酒灼烧他的喉咙让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对了,还有一件事。”
维塞尔看着格奥尔的眼睛郑重说道:
“这会是我本人最后一次负责对炉乡的贸易,明年掘沃堡会派别的人来和你们洽谈贸易问题。”
听见这句话的格奥尔眼睛微眯,久久没有回复。
晚宴结束,格奥尔把两位客人送出家门口,夜已近深,街道两旁的马灯都已熄灭,黑黢黢的一片让人看不清楚。
格奥尔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他站在门口很久思索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维塞尔不可能无的放矢,他很有可能再也不会来到炉乡。”
“不,不只是他。很有可能是炉乡和掘沃堡的贸易很可能就此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