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给自己披上了金黄色的面纱,隐隐约约地只露出一点额头。
写着什么东西的纸条迅速被火舌吞没,待到最后一个字化为灰烬,夏侯朝才将注意力收回来。
火光刺眼,视线落在上头久了,眼前不规则的黑影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完全散开。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停下,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窗口翻了进来。
寇韫甩掉身上的灰,刚站直身子,就落入了一人的眼中。
屋里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轻响,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被当场抓包的尴尬让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直到有了一丝窒息感,才赶忙松了气。
“王,王爷这么晚了还没睡呐?”
“王妃这是,嫌王府的待遇不好,想改行当飞贼了?”
夏侯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这王妃真的挺有意思,大半夜不睡觉翻人墙头。不过好在翻的不是别家男人的墙,倒也无伤大雅。
已经不是初次体验飞贼行当的寇韫,此刻绷直了背,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不听话的嘴。
她本来就是来找他说话的,又不是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紧张个什么劲儿。
“半夏可跟你说了今日的事?”
夏侯朝已经褪下外袍,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桌前,手边的瓮中焰火未灭。
“说了。”
他指尖轻敲桌子,示意她坐过去。
寇韫也不跟他客气,径直坐在了他的左手边,目光自烧成灰的纸条上飞速掠过,而后停在他的脸上。
“有人刻意将我引至朝露殿,想给我和你家侄儿制造独处的机会。”
还盯得十分紧,几乎是她前脚刚踏出飞云台,人家后脚就跟上来了。
“只不过那人面生得很,我没见过。”
料想幕后之人也不会如此不谨慎,定是派了不常出现在堂前的人。
“知道,半夏都跟我说了。”
“你这么晚翻墙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让又蓝来不就行了,何必要自己跑一趟。”
她是怕他不相信她吗?还煞有其事地换上了夜行衣,不走大门偏爬窗户,这番动作想必是引来了不小的动静。
夏侯朝带着笑的眸子上下打量她,又看了一眼窗外。
在寇韫的行事准则中,她觉得有未说完的话,或者有矛盾的地方,能当天说清楚,就绝不会憋到第二天。
她先前偶尔也与自家阿爹有分歧,总会大半夜溜到阿爹房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给扒拉起来,逐字逐句地跟他理清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确认安抚好他和自己的情绪之后,才能安心地去睡觉。
这回她本来也想喊上又蓝,奈何这丫头已经睡了过去,梦里都不知道跟周公见了几回面。
正好她也有话想亲口问,索性便自己过来了。
做的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但要说的却是不能与外人道的话,所以换了身便于夜间行走的装扮,试图躲过他人耳目。
可没曾想,耳目倒是轻松躲过了,就是有些低估了王府亲卫的谨慎程度。她的左肩到现在还麻着呢,明天肯定得青一大块。
不过这事寇韫可不打算跟夏侯朝说,不然这人指不定怎么念叨她。
“是我自己有些话想问。”
她没接他话中的又蓝,只是直接点明了自己的目的。
他拿起杯子倒水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问吧。”
两个人都是干脆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
寇韫丝毫不扭捏,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我与小皇帝之间的瓜葛,你是了解的吧?”
她会问出这句话,夏侯朝并不意外,在知道她被设计与煊儿碰面的时候,他便想到了。
这件事,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与煊儿知道。
将她引到朝露殿,又故意让半夏发现。那幕后之人应当就是想以这件事为饵,挑拨他们夫妻俩,甚至于离间他们与煊儿。
不过谁能想到呢,压根不需要别人来传达,寇韫自己就能把这事说出来。
对于她这一点,夏侯朝可是相当欣赏。
“是。”
他点了点头。
“所以,你娶我为王妃,是不是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她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要问,只是觉得近来碰到的人,对她的反应都太过诡异。
如今的她,手上无权无势,说的难听点就是只能任人揉圆捏扁,且又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图谋。包括夏侯朝,也都带着目的。
她若直接问他图什么,人家也不可能会说,那她便只能另辟蹊径,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口。
今日又知道了这件令她震惊许久的事,便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与他们的婚事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