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如果不是有小皇帝这层关系，或许她早就该死在战场上了。

本来就是必败的局，云姜斩杀她之后，也一样会收到伍周的降书。而且没了她的伍周，还更加容易拿捏。

可云姜，偏偏在最后一刻放过了她。

这让人不得不多想。

夏侯朝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沉下眸子，连呼吸都缓了下来。

她知道，他在思考，也不急着打扰，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其实不算渴，就是等待的时候得找些事干。

夏侯朝没让她等太久，在她将水杯放下之后，便开口道，“是，但也不是。”

他直直望向她的眼底。

原来的他的确以为，他娶她，是因为怜惜世间罕有的将才，有想要将她纳入麾下的想法。

可如今的他，这想法似乎不太坚定了。

因为刚才，他脑子里的画面，竟是璀璨烟花下，她那冰凉且略微粗糙的手。

夏侯朝眼睛深处的真挚告诉她，他说的，是深思熟虑后的真话。

然而，也是模棱两可且没啥用处的废话。

寇韫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左肩时不时的酸麻，还是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她不晓得自己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只觉得今日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跑来，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还白白挨了一拳。

她后悔了。

夏侯朝的左手放在桌上，放松地微微展开，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寇韫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更加烦躁了。

不过，她向来不会让糟糕的情绪困扰自己太久。

“那人设计将我引去，想来多半知道我与小皇帝之间的纠葛，定然不只是想看到我俩旧识相逢眼泪汪汪的模样，估计不久这事就会传出去。”

夏侯朝方才从手心早已消散的温度中走出，她已经恢复正色，变化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嗯，明早随我进宫一趟。”

听到‘进宫’这两个字，寇韫下意识地紧了紧眉头。

这刚从宫里出来，怎么又要去......

一想到自己扯着皮子笑了一整天，整个脸就抽着疼。

看着她一脸排斥的样子，夏侯朝舒展了眉眼，出口的话带了些安抚，“这回不唱戏，带你去看戏。”

她微微歪过头，好奇地眯起眼睛，“大喜都过了，还有什么戏可看？”

有人想要把水搅浑，可不会只从他们本人身上下手，当然也要拉上其他人一起，好不容易找到能拿出来炒一炒的热菜，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根据他对朝廷办事效率的了解，在这种事情上，他们的处理速度会比正经政务快上三倍不止。

“一晚上便人尽皆知的秘密。”

“......”

小半夏可真是个老实孩子，传个话一个字都不带落下的。

“走了，回去睡觉。”

寇韫起身，朝着开始来的地方走去，半道上停了下来。

不对，她来谈的是正经事，走的是自己家的路，干嘛还要翻窗，凭什么不能走正门？

她在心里嘀咕，脚下又改了个方向。

夏侯朝在后边看着她的动作，眼珠子也跟着她来回动，觉得很是好笑，忍不住调侃她，“王妃若不想走，今日便在这儿歇吧。”

“王爷长得挺俊，想得更美。”

他的嘴角早已咧到了耳朵根子，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她此刻的表情。

瞧他这王妃多好，阴阳怪气骂人还得先给夸上一句。

寇韫走到门前，都没怎么使劲，门就开了。

暗处守着的侍卫一脸微妙地目睹了全程。

看着自家王妃鬼鬼祟祟地翻窗进了自家王爷屋里，然后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出来，最后又熟门熟路地翻过了围墙。

这，是什么新兴的把戏吗？

王妃可真是有情调，怪不得王爷喜欢。

而寇韫翻过围墙之后呸了一声。

门没锁，早知道走门了。

往日她阿爹睡觉，门都锁得严严实实，她只能从窗子翻进去。

谁知道夏侯朝这人睡觉不锁门。

这下全被看见了，她的一世英名，如同枯叶落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