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并不草率,叶珩或许并非存心,可怀王殿下的的确确是死在他……”彭世昌顿了顿,那个词他羞于启齿,反正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便直接略了过去。
“无论是舒云阁众,还是臣衙门里的人,都瞧得一清二楚,叶珩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
“堂堂一品大将,更要以身作则,如今却为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若不发落,便是将朝中纲常踩于脚底下践踏,往后在百姓的眼中,朝廷公信将何以立足?”
彭世昌一字一句仿若掏心挖肺,气得脖子都粗了不少。
说得还挺冠冕堂皇,平日在朝堂上惜字如金,这会竟能滔滔不绝了。夏侯朝听了想笑,若不是知道他与叶珩积怨已久,还真想相信他是为朝廷忧虑。
将笑化作言语,“彭大人一口一个舆情、公信,可是将这件事的重点完全偏移了。”
“聿王此话怎讲?臣说的有何不对?”
“本王所说的草率,从来都不在于如何处置叶珩。此事若真与叶珩有关,谋害宗室,他掉一万次脑袋都不为过。可若与其无关,我云姜损失的可不止一员大将。军中怨愤若起,彭大人是否能凭一己之力平息?”
“这……”彭世昌朝徐嬴望过去,后者却垂着眸不知在思虑什么。
他只能自己抓着夏侯朝话中的漏洞继续道,“若是在其他地方发现,还有的说头,可却是在青楼的床上,二人交颈而眠,多双眼睛目睹,他如何能撇得干净?”
“况且,叶珩当场便认罪伏法了,他自己都不做任何解释,王爷的‘与其无关’又从何而来?”
夏侯朝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半步不退,“彭大人也说叶珩不曾说话,又凭何说他已经认罪伏法?”
“堂堂将军,战场上生死搏杀活出来的,就这么甘心一语不发地赴死,彭大人不觉得多少有些可疑吗?”
“许是……”许是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见怀王离世,自己也不想活了。又或是被捉奸在床羞愧难当,认栽了。
这些话彭世昌没有说出口,毕竟多少是有些冒犯逝者。
“皇上,怀王是臣的兄长,臣何不希望他早日入土为安。可事关名誉,若是此事不明,他怕是无法瞑目,臣实在见不得兄长如此不清不白地离去。”
他承认,他更多是为了叶珩,但亦希望他的兄长能以清白之身归去。
夏侯骁生前并未有过恶举,死后也当干干净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陷入如此难堪的舆论中,被他人随意评头论足。
“皇上,”一旁安静得仿佛未曾来过的纪逢欢,终于找到空隙插上话,“臣认为,聿王所言有理,此案无论从何种角度都不能随意了结。”
“若事有蹊跷,我们需得让真相不蔽。为生者平反,替死者正名,亦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如此,才算是不失朝廷公允。”
最后一句话落定之时,纪逢欢朝彭世昌投去一个清凉的眼神。
“好一个真相不蔽!咳咳……”夏侯煊不加掩饰的赞赏后边还跟了一串咳嗽。
“徐卿可有何见解?”
就剩下徐嬴一个,彭世昌都哽得脸红脖子粗了,他还稳如泰山。夏侯煊自然不会落下他。
“臣认为,三位说的都不无道理。”
“臣也觉得,此案该查。”徐嬴对彭世昌满脸的不可思议视而不见。
这回倒是说了一句中听的,此人好像自前阵子频繁因病告假之后,变了不少,往日的锋芒完全消失不见。
夏侯煊余光瞟了一眼自己的皇叔,“依孤看,此案非查不可,而且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纪卿。”他又望向纪逢欢。
“臣在。”
“即日起,你来主审彻查此案,限期七日。”
三皇叔独自回京,留了个儿子在望州封地。夏侯煊掐指一算,从那位得知这个噩耗到抵京,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她必须在此之前查明真相,否则一旦那位到来,便容易横生枝节。
夏侯煊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可这事迫在眉睫,时间一久证据便会消失。因此,他只能先斩后奏,希望他这位堂兄不要怪罪才好。
“臣遵旨。”纪逢欢简单思忖后,又道,“臣想同皇上再请一道旨。”
“说。”
“请皇上准许臣进行验尸。”
彭世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可是当朝王爷,纪大人,你这是大逆不道!”
纪逢欢却十分吝啬地一眼都没有给他,只坚定地看着高位上的皇帝。
夏侯煊与夏侯朝对上一眼,在他眨眼的一瞬间,脱口而出,“准了。”
“臣定当不遗余力,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身,亦不会冤枉任何无辜之人。”
“刑部协同大理寺查案,全力相助。”
彭世昌的脸红了又绿,他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屈居一个大理寺的小丫头之下。
可皇上都发话了,他也不好发作,只能闷声接过,“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