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的时候,我母亲刚摆好了饭桌,准备吃饭。
因为被李雪燕勾起了关于烟盒的痛苦的回忆,我的心情十分烦躁,很想找事。
我的妹妹丁小巧一屁股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五花肉就往嘴里塞,嚼得啪啪响。
我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很想揍她一顿。
我突然想起来,在我被父亲毒打并且烧掉了所有烟盒的那天晚上,我父亲让我把我这三年多以来收集的三百多张不同牌子的烟盒拿出来的时候,我始终没有屈服,在心底里立志誓死不拿出来,这足以看出我对那些烟盒的珍视。
我和父亲二人僵持不下,他只好问我妹妹丁小巧知不知道那些烟盒藏在了哪里,命令她立即给拿出来。结果我妹妹令行禁止,快速行动,坚决执行,立马跑进屋里。不多时,她就双手抱着那一大箱子烟盒从屋里出来,并将它们一股脑儿都倒在了我和父亲面前。
她是叛徒,是同伙!
父亲也坐在了桌前,自顾自地倒上了一盅酒,我立刻收回了那嫉恶如仇的眼神。
吃饭的时候,父亲问我手里还有多少钱,我回复说,还有不到20块。
算下来,也就是12天花了140来块钱。
父亲问我,钱够花的吗?
我记得我当时先是沉默了,不一会儿眼里就噙满了泪水。
我现在忘记了当时是因为什么哭,现在想来大概率是怪李雪燕勾起了我关于烟盒的痛苦回忆,不然我没理由哭。
反正我当时,在那顿晚饭上,我确实是哭了。开始是无声的哭泣,后来哭出了声,最后,哭得简直是停不下来、哄不好了。
父母给我的钱,实话实说,确实是够花的,我甚至还能喝上冰镇的健力宝,最后回家还剩了十几块钱。
不能抹杀我裤兜里还剩下钱的事实。
在去庙山中学读书之前,我亲眼见到了二伯父、四叔,包括奶奶,纷纷出钱凑够的那3000块钱的择校费;在去报到的当天早晨,奶奶又送来皱皱巴巴的20块钱说是给我当生活费、买饭吃;而母亲交给我的那160块钱的生活费,最大的面值也只是一张50块而已,竟然还有厚厚的绿色的2元、土黄色的5元,那么零碎的钱,我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家底儿可能都在我手里了!
所以,除了贪嘴买了几罐冰镇的健力宝,以满足我积蓄已久的馋嘴欲望和似有若无的虚荣心,其他时候,我还是比较节省的。
早晨的饭菜最便宜,我吃得也最多;中午我只是偶尔要上一勺荤菜,尝尝荤腥,多数时候是要上两勺素菜,多吃馒头少吃菜,跟石岩他们就说,我自小爱吃主食,对菜的需求则比较小,而且食堂的肉类,我吃着总是不大放心;而晚上,我经常买中午剩下的半价菜,并声称,我就是喜欢吃剩菜,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大席菜,都是别人吃剩下的,一股脑搅和在一起,回家热热,真是人间美味。
头半个月相处下来,我认为石岩、李韬他们几个对我的这种饮食习惯和奇葩的饮食偏好深信不疑。
他们应该不会觉得我穷,穷人能喝得起健力宝吗?穷人一顿饭能吃三个馒头夹辣椒酱吗?
我当时是这样想。
我前面说过,我可能一直便有超出同龄人的睿智,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当年的这段经历,我对此更加坚信不疑。
我确实穷,确实兜里没有多少钱,至少跟石岩、李韬、李聪他们几个经常一起吃饭、一起玩耍的同学没法比,但又能表现得不是很穷,不动声色,不露痕迹,能够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