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舷窗外吹入清新湿润的空气,有水鸟清脆的啼鸣从远处传来。
舷窗外明朗的光线照入舱房,形成一道明快的光柱,窗外的世界对床上的周煜,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但他知道,这简单的几步空间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奢望,可望而不可及,就像你明明心仪一个美丽的女人,却被她不屑一顾。
詹远道给周煜换完药,依惯例,灌下一碗参汤、一碗药汤。
之后,他笑呵呵重新为周煜调整夹板长度,并让他试着抬腿弯胳膊。
“公子,伤筋动骨一百天,稍微活动一下即可,可不要做什么剧烈动作,右手更不要拿重物,记下了?”
“多谢道长,小子记住了。”
周煜嘿嘿一笑,看向道长:“我头上特别痒,会不会……长虱子了呀?”
詹远道淡淡摇头:“应该不会,待到晚上,贫道再帮公子洗洗头吧。”
“多谢道长,实在辛苦您了。”
刚给周煜绑好,郑俭走进舱房:“道长妙手回春,公子气色可是好多了。”
“福生无量天尊,郑员外……”詹远道拱手施礼,转而看向周煜:“这是你救命恩人,郑员外。”
周煜对郑俭报以微笑:“郑员外救命之恩,小生感激不尽,来日必当厚报。”
郑俭摆手一笑:“公子不必客气,施以援手救人于水火,乃是人之本分。真正救你的是詹道长,老夫顶多是搭了把手,不敢当救命二字。”
“员外高义。”
周煜微微抬起头,对郑俭点了点以示尊敬,他的手此时也只能抬起左手,那样的话反而不伦不类。
他也不知这么说对不对,总之夸人家好肯定没错。
“员外找贫道有事?但说无妨。”
郑俭呵呵一笑:“明日咱们就到池州,想必您也没时间去老夫那里盘亘几日,所以就来找道长手谈几局,道长一会可有闲暇?”
詹远道点头一笑,眼中一道狡黠的光掠过:“贫道已无事,咱们这就过去。”
接着他再次叮嘱周煜切勿动作过大,然后就陪郑俭去往厅房。
……
过了一会,陆三进到屋里坐在周煜旁边,憨厚一笑。
周煜认出是经常看护自己的陆三,虽然那日他一声“小白象”,让他羞愧欲死好几天没搭理这家伙。
后来一想,人家不欠你,你凭啥和人家发脾气?
周煜相信,若自己与陆三换个位置,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但陆三每日依旧不辞辛苦、悉心照料,周煜能体会到,陆三是真心想他恢复,绝不是因郑员外的吩咐。
周煜脑袋在枕头上一偏,对陆三微微一笑:“来了?”
陆三点头,浓眉微微一翘看向周煜:“公子是否要换……垫子?”
周煜摇了摇头,他此刻只喝汤,虽然没便便,但小便要么陆三帮他接,要么就只能尿床换垫子。
他果断选择尿床,换垫子就换吧,被人盯着“小白象”,对他而言是件尴尬的事。
虽然他样貌只有十多岁,但心理年龄可不小,他的思想很复杂。
周煜微笑着看向陆三:“总这么天天伺候我,很烦吧?”
陆三闻言一愣,摇了摇头憨厚一笑:“不啊,看着公子每天都比前一天精神好,小人高兴还还不及呢。”
周煜哭笑摇了摇头:“这么又脏又累的,多烦啊,每天闻着……我身上臭烘烘的,还要帮我换……垫子……”
陆三憨厚一笑:“真的没有,公子不必多心。阿珂还想来照顾公子呢……”
“啊?”
周煜一惊,浑身一个激灵:“她也给我换过?”
陆三呵呵一笑摇摇头:“那么干净的丫头,哪能让她来呀,还是我来。”
周煜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陆三:“多谢你……不辞劳苦,此刻不能行大礼,小生定不忘大恩大德。”
陆三赶忙摆手,有些窘迫和羞涩:“这是我的本分,不敢劳公子记挂。”
周煜摇摇头:“这不是你的本分,是因为你善良,所以……小生才更不能忘……”
陆三见周煜嘴唇有些干,端起桌上一碗水走近周煜:“要喝些水不?”
周煜摇摇头:“不喝,喝多了会想小解……”
陆三咧开嘴一乐:“没关系,尿了咱换垫子,道长在江州买了好多。”
周煜闻言想大笑,但怕牵动伤口只能憋着:“先前几日,我说话都困难,此刻却动不能动,你和道长……多日……都如此辛苦,能少辛苦就少点吧……”
陆三挠着脑袋傻呵呵一乐:“公子是怪人,我等是下人,自要将您好生看护,哪有说得那么辛苦?”
真是良善之人,这种与人为善让周煜鼻子有些发酸,眼中也有些湿润。
这些日子躺在床上,让他变得十分脆弱,每每受到与他毫无相关人的照料,他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真挚的温暖,让他感动。
在他那个时代,唯利是图的自私者的确不少,但多数人都在为生存挣扎,哪有时间去钻营所谓情商和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