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摇头一笑:“别妄自菲薄,那些……王侯贵胄,他们祖辈……未必……比你强。”
陆三脸都白了:“公子慎言,这话若在外头讲,要被官府抓的。”
算了,不和他较劲了,这娃受的毒害太深。
周煜苦笑着看向陆三:“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你的大名,能告诉我吗?”
陆三憨厚一笑,显得有些局促,脸也有些红:“小人叫陆江,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我陆三。”
周煜记住了这青年人,他想日后要好好报答他,还有老道长、可爱的阿珂,郑员外、阿紫,当然,还有那温婉高洁的漂亮姐姐。
周煜考虑了片刻,看向陆江:“那日后……就叫你……三哥吧?”
陆江惶恐的看向周煜摆摆手:“不敢这么叫,叫陆三就好。”
周煜由于说话有些多,感觉有些累:“没事,就咱俩……放心吧……没人知道,三哥。”
陆江紧张的看了眼舱门,憨憨的笑了:“头次听人这么叫,读书人看不起商人,更看不起我们,公子和他们不一样。”
“屁!”
周煜要纠正这青年的错误观念:“他们……不是什么贵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们贵在哪了?就会……鼻孔朝天走路……”
陆江瞪大了眼,满眼惊惧,他还头次听有人骂读书人。
“他们都是废物!自以为清高,其实……都笨得像猪……不信你让他自己生活,还做文章?早被饿死了……”
周煜喘了口气,冷哼一声:“还有脸看不起商人?没商人,他们哪去买……书本笔墨?哪去买……油盐米粮?又哪去……买布……做衣服?光着屁股……在石头上……刻字不成?”
陆江呵呵憨笑:“咋能这么说读书人,他们哪能光屁股呢?在外头可别这么说,会被他们骂死的。”
“看谁能……骂过谁吧……再有人这么说你,大耳刮子……招呼他们。”
不是周煜瞧不起儒生,他瞧不起那些没啥大本事,还整天瞎逼逼的酸儒。
古代和千年之后也没太大不同,成功主义依旧引导功利性读书。
从小到学,包括所谓畅销书,归其一点都想让人像怀揣秘籍一样轻易功成名就。
仔细想想,这可能吗?成功真那么容易复制?真的只要三分钟,就能对一个别人花数年研究出的软件轻松上手?
浮躁的社会,对名利极致的追求,才滋养更多人不劳而获的野心。
恰恰只有放弃功利性学习,才能更加体会到人的渺小无知,才会坦然接受自己就是凡人这一现实。
读书越多,越会对许多事情充满质疑和好奇。
诚然,从古至今,没有文采斐然的文人,他无法知晓在年代久远的朝代,曾有过怎样的繁华盛景。
但仅文章写得再好,不过是盛世基础上的锦上添花。
真正让周煜佩服的,是饱读诗书一心改革体制的人,这些人才是国家的中流砥柱,没有他们的默默耕耘,就不可能有人,有机会写出繁花似锦的文章与诗篇。
周煜并不知道,舱房外,一袭白色长裙的少女,正捂着嘴忍住笑声。
郑雪芸笑得肚子都疼了,她觉得少年说的对,想到他说儒生光屁股在石头上刻字,她就忍不住笑得肩膀抽搐。
虽然很不雅,但是很开心呀。
郑雪芸咬着手指站在舱外,晶莹的双眸里,流转着美丽光华。
忽然,一只小嫩手拉了拉她的手,郑雪芸侧过头就看到阿珂,她正仰起头,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她。
阿珂用小手朝房间一指:“公子……”
郑雪芸淡淡一笑,拉起阿珂轻轻叩响舱房的门。
……
此刻,郑俭郑员外,实在是很不开心。
棋盘上,黑子被白子围杀一大片,对面的詹远道一脸悠然自得的小口喝着茶。
“道长,您通晓天理,如何在这方寸之间还锱铢必较?这不符合您为人处事之道呀。”郑俭说道。
詹远道知道,郑员外每每输棋,都会找点理由谋求让子。
“方寸之间显大道,你看这黑白相互缠绕,黑尽则白生,白尽则黑生,相克相生,此乃阴阳大道,贫道怎可不认真对待?”
郑俭问道:“明日回到池州,道长可是要将那少年接回庄子?”
詹远道捋着胡子点点头:“贫道是有此意,还得劳烦员外派个家仆,否则贫道怕是真忙不过来。”
“这没问题,就让陆三跟过去。郑某多说一句,您云游多年,阅人无数,”
郑俭故意压低声音:“为何对这少年如此眷顾?莫非他有不同?”
詹远道心下微凛,淡然一笑:“贫道观此子面相,非池中之物,若经坎坷挫折,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道长,您能否……”
郑俭刚刚提起一个话头,就被詹远道抬手阻止。
“贫道知员外所想,但也只能给您八个字,员外可想听?”
“道长请说。”
“只可随缘,不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