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半响,侯婷婷回过了一些神来,身形逐渐稀薄,又认真重复了一遍:“原来如此。”
待得她的身形彻底消散,失去暖红火光的覆盖,透过斑驳的月光,身后福寿巷破败的铺面已是一览无余。
“谢谢……”脆生生的女孩嗓音,却不复一开始的天真烂漫。
陆章未曾回应,刀鞘悬挂在腰间,倒拎着长刀走进了那片遮天蔽日的大雾。
……
“嗯?”满面黑斑,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静静地坐在一面灯笼铺里面,面前是几根揉捻在一处的细窄竹丝。
手上本正狠狠地拽着一块猩红的灯笼布,此刻却是目光定定注视着米市街的尽头,面露困惑。
“有一个灯笼,好像断了联系。”
老人按了按额头,好像对自己的感觉不太肯定。
绵延而去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地面沙土的缝隙中,若有似无的雾气不断溢出,不论盯着多久,都是一片死寂。
“要不今天铺子就开到这吧。”
捶着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老人侧过身子想把铺子两面的门板搬来遮住。
“看什么呢你?”
一个足以覆盖住一侧门板的壮硕身影随着他的转头瞬间挤进他的视野里。
“啊,啊!”黑斑老头惊吓的咕哝声钻出喉腔,一把长刀已经从那壮汉的背后绕了一个圆弧,透过老头的腕子,狠狠扎在铺面的柜台上。
“该死,该死,该死!”被灌注了气血的长刀透骨而过,老人模样的邪祟不多的脑子宕了机,嘶哑的厉吼:“杀了他!”
长街洞开,米市街上近乎一半的店面都被猛地推开大门,一盏盏暖红色的灯笼从中走出,有些灯笼后没有人影,就那么无所凭依地漂浮在半空中,大多的灯笼后则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僵硬人影。
“以人身血肉供养邪火,人身灭则邪祟生。”陆章心寒齿冷,周身气血再次膨胀,“养出这么多灯笼,你到底花了多少条人命!”
来到此方世界数载,从九条里的阴暗巷道走进妙手园,他自认已经看惯了人间疾难和悲苦离合,旁的不说,他那城外药庄中的药奴,随意拎出一个,谁没有一段身不由己的往事?
连在城外做药头的死亡率都如此之高,药奴更是一茬换过了一茬,可却从不缺为求一口饭,为求家人多几日活路而自贱身价城外为奴的可怜人。
可是,这些静谧飘荡在米市街上的暖红灯笼还是不由地让他双目一红。
“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
陆章目视着灯笼铺面,像是在盯着黑斑邪祟,又像是越过黑暗邪祟盯着更远的什么东西。
长刀从黑斑邪祟的腕上拽出,洒下几滴黑血。
拥挤在街上的暖红灯笼,布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沿着竹制骨架的轮廓分裂开来,一张张倒扣的口器脱胎而出,向着陆章的身上攒聚而来,一面一面,将陆章彻底淹没在灯笼海里。
“你们吃人,我吃你们,很合理吧?”
灯布覆盖的人形轮廓中传出声音。
灰白色的石皮在陆章周身蔓延,跳动的青筋宛如游龙,在他体表蜿蜒出赤红的岩浆轨迹,烘炉般的气血从中逸散而出。
【斩杀邪祟,获得血肉点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