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韬韬无奈,只得端着药坐到床边,伸手递过去,蔺止叙正准备动,一阵咳嗽袭来,咳得急促,嗓子都咳哑了。
蔺止叙的眼尾泛着一抹微红,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这人本就清冷,这会子又添了病态可怜样,声音低低的,语气可怜巴巴。
“劳驾,喂我。”
贺韬韬:“…”
咬着牙深呼吸了一下,面对着这么一个病美人,贺韬韬气都生不起来:“好好好,张嘴。”
蔺止叙乖乖听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贺韬韬,张嘴,一勺药进嘴,蔺止叙皱起了眉头:“好苦。”
龙溪倏地瞪大了双眼!他主子从前喝药都是猛灌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贺韬韬自然是知道蔺止叙的小心思的,看在他昨夜将她护在身后的份上,她心情也不错,可以配合他。
一碗药终于喝完,龙溪端了茶盏过来漱口,做完这一切,龙溪赶紧溜出了屋子长长吁了口气,一出门发现追风站在门口没进去。
“你怎么不进去?”
追风指着自己的眼睛,笑话他:“我有眼力见,不做碍眼的人。”
龙溪气鼓鼓的瞪他,二人立在门口悄摸着听墙角。
屋里俩人沉默片刻,贺韬韬坐了会儿觉得没意思,有些讪讪的想溜:“那行!你人醒了,药也喝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可蔺止叙却不依,直接掀了被子坐直身子去拉贺韬韬的手。
他压抑够了,不想再装,近乎祈求的语气问:“可不可以...别走。”
贺韬韬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生出一丝错觉,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悲伤。
贺韬韬陷入一种两难境地,想下意识的挣脱手出来:“别这样。”
蔺止叙握得更紧了,站起身来,眉头深深蹙着,压低了声音质疑着问:“别哪样?”
贺韬韬稍愣,面前的蔺止叙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自从知道了他的心思,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听之任之的,也正是仗着这份早就洞悉的情意贺韬韬才能肆无忌惮的拿捏着他。
可她忘了一件事,蔺止叙从来都不是个善茬,他在没喜欢自己之前每次见面不是想杀了她,就是在利用她。
此时他原本阴郁的一面正在袒露人前。
他近乎执拗的紧紧攥着贺韬韬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让我别哪样?”
他嫌他俩之间的距离不够近,他捏着她的手靠近了一步,呼吸近在咫尺,步步紧逼问:“是这样吗?”
贺韬韬头一次被这个样子的他有些震慑住,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多可怕,而是对方一步步的紧逼,逼着她和他一样,去袒露自己的心。
“贺韬韬,我心里想什么?想做什么?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却一直...”他突然顿住,眼神晦暗不明,好像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给这件事定性。
一直怎样?
贺韬韬仰着脸看他,倔强的眼神似乎在质问:你想说什么。
蔺止叙憋哽住,眼睛里淌过卑微的迷惘:“我们今天把话说明白好不好?你对我,究竟在逃避什么?”
他用了逃避二字,贺韬韬的睫毛微不可闻的颤了颤,他形容的真对,他什么都知道。
贺韬韬此刻被蔺止叙逼退在墙角,退无可退,她稍稍垂下了头,掩饰有些乱的情绪,再抬起头时,眸子里冷静极了:“蔺止叙,我想问你,昨夜你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官路、你以后想做的事、甚至你的命,可能都会因为你站出来而变得一无所有,你不怕吗?”
蔺止叙先是一愣,没想到贺韬韬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仰头无奈的叹笑:“我怕啊,我怕极了。”
他认真的看着贺韬韬,平静的陈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剑拔弩张,恨不得想杀了对方,那时候的我是真的想杀了你,后来也是真的在利用你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后来,我偏心了。”
“你成了我所有的例外。”
贺韬韬脑子嗡的一下,这是亲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近乎直白的表白。
每一个眼神的情绪,每一次呼吸的动作都在说:我动心了。
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终于捅破了。
所谓的爱意,若有似无感受到的时候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