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九点一刻，安小满百无聊赖，泡面深红色的汤汁板结成细腻的油膜，他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坐了，便打着哈欠，起身回理发店。

店外几位美发师聚集在一起抽烟提神，他们漫不经心地注视略显稚嫩的安小满。店内只剩六位染烫还未结束的女顾客，负责她们发型的美发师们不时用小拇指挑起上了药膏的发丝，轻轻拉扯着，控制着染烫的节奏。

“哥，”安小满一见到赵沁便觉得踏实，“你晚饭没吃，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下班后去吃。”

“十点？”

“正常十点，不过今天会晚一些，十点半左右吧。”赵沁拔掉脚边的电吹风插头，“你困不困？”

“不困。”安小满刚听到“困”这个字，不禁又打了个哈欠。

赵沁笑了：“还说不困，眼泪都快下来了。”

“赵沁，十点钟你先下班吧，带你弟弟回家睡觉，剩下的我来弄。”

安小满回首，像银耳被水泡发变大变胖的熟悉面孔正盯着他：“累了吧？”

“还好。”安小满笑着回答。

“只剩最后收尾工作了，十点半前可以完成。”赵沁和淡蓝色头发的男子说道。

“我来弄。”

赵沁带安小满去了一家烧烤店，点了一百多元的烤串。

“老板娘，麻烦拿两瓶可乐过来！”赵沁刚坐下，想起饮料没买，隔空叫着收银台的妇女。

“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吗？”安小满问道。

“对啊，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十三个小时，是不是怕了？”

“我每天都七点到学校，晚上六点半放学，是十一个半小时，也差不多。”安小满补充道，“应该到晚上九点，因为要写回家作业，那就是十四个小时。”

“挺会算啊！”赵沁把烤好的羊肉串和鸡爪推向安小满，“吃吧。”

安小满拿起羊肉串吃了起来：“我从明天开始上班吗？”

“明天你休息一天，后天上班吧。”

安小满想起赵沁答应明天给整理发型的，便有些失落，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要是不累，就明天开始上班。”赵沁担忧安小满一人无聊。

“我不累。”

赵沁见安小满莫名的兴致勃勃，只当他是初来乍到的新鲜感。

“你在店内，不要受邱邱影响。”

“啊？”安小满忙着啃鸡爪，没听清赵沁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受邱邱影响。”

“为什么？”

“他做不长的，你听他和你抱怨别当真，我们这一行，做学徒时期累正常，等你手艺成熟能独当一面就好了。”赵沁品味着脱口而出的“独当一面”，觉得自己太有文化了。

“好的，我知道了。”

次日，赵沁趁着刚上班不太忙碌时，兑现承诺抓紧时间给安小满做了个锡纸烫的造型。

“怪不得昨晚那女的夸你好看！”赵沁端详安小满，啧啧夸赞。

美发师们听到这话，纷纷走近凑热闹，安小满的美貌被锡纸烫发型衬托得淋漓尽致。做美容的几个女生嘲弄着一个叫“简帅”的男士：“简帅，快来看，你的店草身份要被抢走了。”

安小满通过镜子看到一个肤若凝脂，眉清目秀，身姿笔挺潇洒的男子看向自己。

安小满并不认为这位偏女性化长相的简帅很帅。

“这模样，手艺好的话还得了？”简帅毫无保留地夸赞。

“这么帅也有我手艺的一部分功劳。”赵沁笑着说道。

“我这么一看，倒像是他的长相显得你手艺好。”平刘海女孩也加入聊天。

“等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买两身衣服。”赵沁柔声对安小满说道。

“好的，哥。”

十一点后，安小满才真正明白大眼睛女孩说的“会特别照顾他，让他学习很多知识”以及赵沁口中“做学徒时期很累”是什么意思。

邱邱今天轮休，店内只有安小满一个学徒，美发师们没有因为安小满第一天上班，就主动去承担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安安，倒水！”

“安安，扫地！”

“安安，递杠子！”

“安安，桌椅擦一下！”

“安安，买瓶饮料！”

安小满忙得脚不沾地，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看着同事们在狭小的员工办公室三下五除二解决着午饭，不知道是该等赵沁安排，还是也学着他们抽空填饱肚子。

两点后，赵沁给一个七岁的男孩理好发，见安小满拿着扫把清扫地上的碎发，他问他：“今天盒饭里什么菜？”

“不知道，我还没吃。”

“你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