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能让三娘知晓！“他闷声说道。

”为何？“

祝安挑了挑眉，眼瞅着对方磕绊良久，始终不成语句，遂强忍笑意，展臂夺回马缰，自顾自前行：”乏了，别闹！“

后方祝彪愣神刹那，跑马追上，狐疑问道：”你是否知道什么？“

”什么？“

”就是……就是……“

支支吾吾，支支吾吾，却始终说不出口。

想当年入学后进学生会，经常被学姐们调戏，初时无措，很快就能与她们有来有往，不落下风！

祝彪，稚童而已！

是夜，府衙左近客店，熄灯后祝彪挠心抓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消停。祝安听得心烦意燥，讥诮出声：”记不记得当年庄里有野猫叫春，你捡起土石投掷，嫌它烦人？“

也不知祝彪脑袋里在想什么，想明白了什么。过得片刻，他霍然起身，恼声吼道：”你果然知道！“

”当然知道。“

祝安没好气说道：”我还知道汴梁有七十二家正店，数之不尽的脚店，文人墨客、公子王孙趋之若鹜，每一家都要比春熙楼热闹千倍万倍，见过那里的大家行首，你再也不会正眼来看春熙楼……”

说话间，他的语调变得低沉，直至再无声息。

几年后金军南下，煌煌《清明上河图》，灰飞烟灭！

祝安长叹一声，幽幽说道：”睡吧……“

事实上，春熙楼最为当红的几位歌姬，祝彪与祝安并未见到，她们定然不会临街搔首弄姿，此时正在东平府衙署后院陪侍。

白日里郓城县县令时文斌求见，他任期将满，下月将回京述职。知府陈文昭亲自设宴，权作提前送行。

通判陈希仲作陪。

跟随时文斌同来赴宴的是副新面孔，陈文昭并未多想。为官者离任远行在即，身边人换来换去，属实常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文昭端起酒盏，和声笑道：”本官就任至今，东平府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多有仰仗文斌前辈的提点与助益。前辈教诲良多，本官却无以为报。拳拳盛意尽在盏中，预祝前辈万事顺遂，前程似锦！“

时文斌忙不迭举盏，一饮而尽：”明府折煞下官矣！“

放下酒盏后，他抬袖抹了一把老眼，感激涕零：“明府吉言宽慰，下官必将时时感怀于心！“

两人年齿相差甚远。

正所谓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陈文昭以弱冠之年，中举为官，平生历任州县，至此四十余岁牧守东平，前途不可限量；反观时文斌，为官时年近不惑，蹉跎十多载，方得县宰之位。如今时文斌已年近六旬，此番回京述职，他别无奢望，只求换一县主政，余生足矣！

此事极难！

郓城为官以来，时文斌自付与人为善，官声民望大体无差，只是苦于朝中无人，整日心忧前途，不得安稳。后遇陈文昭履新，时文斌以老朽之躯，小意逢迎，尽心竭力办差，奈何时至今日，仍未得承诺。

照理说，官场相处，讲究一个言语晦涩，心知肚明。如今已是火烧眉头，时文斌不得不直言相求了。

全然不管不顾，时文斌起身拜伏在地，苦声求道：”大人怜见，下官辗转地方多年，全然不知京城门路……明府大德，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