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轧钢厂作为生产单位,只负责生产供应、钢材,并不负责清理钢材上的铁锈。
可是,为了新修建的法兰车间能尽快竣工,早日投入生产,轧钢厂不得不配合建筑公司的施工队,抽调厂里的学徒工,对钢筋进行除锈。
除锈的方法很原始,也很暴力。
一个大长条状的砂箱,十个人两两分组,站在砂箱两端往复拉拽钢筋,靠砂箱里的砂子将钢筋上的锈迹磨掉。
“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孙也要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学徒工一边拉着钢筋,一边唱着童谣,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不对,不对!你唱的不对!”
一个带着眼镜的学徒工摆手纠正道:“应该是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妈妈去爸爸去,小宝宝也要去。”
“四眼,什么部队?返乡团吗?”
“四眼,我说你也太教条了,南郊那边还说姥姥家不给饭呢!”
“就是,唱个歌,大家乐呵乐呵,又不是比赛、表演!”
“那怎么能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
几个学徒因为一首童谣争执起来。
崔冠文并没有制止,一边推拉着钢筋,一边回忆前世见过的一种杠杆式的砂箱去锈器。
那种去锈器只比眼前的砂箱多了两个木质的圆盘和两根杠杆,以及一条铁链,只要两个人就能操作。
“换人!”成品库的带班的工人见崔冠文他们磨完一组钢筋,喊了一声,领着几个学徒工上前把崔冠文他们换了下来。
崔冠文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伸手在身上拍了拍,兜里只有工作证和职工防护用品手册。
他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用脚将地上的土抹平,在地上勾画起来。
识图、制图是钳工的基本功之一,崔冠文利用换班休息的时间,在中午下班之前,很快就做出了记忆的钢筋去锈器的构造图,并根据经验对一些地方进行了改进。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和范海杰、邱东来和老戴说了钢筋去锈器的事,并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画了个草图。
“好是好,但是没多大用啊,咱们厂盖完房子,就用不上这个了,而且砂箱还是施工队的,人家能不能同意都是另外一回事!”
邱东来还是比较实际的,表示完赞同,又泼了一盆冷水。
“师哥,咱们用不上,施工队那边能用啊!”老戴向来比较积极乐观,看问题的角度也有些理想主义。
“嗯,玉恒说的对。”范海杰点了点头,对小徒弟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邱东来咽下嘴里的饭,拿起筷子插上手套,晃了晃:“得,三比一,我投降!”
“嘿嘿!”戴玉恒一双眼睛又笑成了元宝状。
“师傅,您看!”崔冠文和两个师兄弟击了下手掌,三人一起看向范海杰。
“我先去找段长说一声,你去找张纸,把图画在纸上再来找我。”范海杰没犹豫,起身朝陈段长那边走去。
“师哥,饭盆给我,你去画图吧!”戴玉恒把师傅的饭盆摞在自己的饭盆上,又抢走了崔冠文和邱东来的饭盆。
崔冠文见陈秉军也在食堂,便没回车间,朝食堂后厨的人借了一张便签和一只铅笔,伏在陈秉军他们那张桌子上,把草图画了出来。
“嗯,有点意思,你师傅还真没说错,这样一来能省下不少人工。”陈秉军一眼就看出这张图的意义所在。
“这个改起来也不费事,两个盘子、两根棍子,再加上一个链子和几个卡扣就齐活了!”
车一组的组长伸手在草图上比量完,朝崔冠文笑道:“石头,以前你可从来不会动这个脑筋啊!”
“听这帮学徒唱了一上午的拉大锯扯大锯,再不动动脑子,下午,我害怕这帮小子撒尿和泥玩!”崔冠文比划着推拉的动作,逗得几人笑了起来。
“行,我这就去找主任,让他找单位领导和施工队那边协调一下,施工队要是不同意,咱们就自己弄个砂箱。”
陈秉军也是个说干就干的爽快人,拿起草图,朝范海杰歪了下头,两人并肩走出了食堂。
下午,机修车间的主任张铁和陈秉军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的到了成品库这边走了一圈。
建筑公司的施工队长在一旁陪着,双方看起来谈得挺融洽,最后朝砂箱那边指了两下,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