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想解决矛盾,有时候靠武力,有时候靠势力,有时候靠智力。
可惜的是,排叉三不沾,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溜了,连一句场面话都没留下。
邱东来觉得有些扫兴,对着排叉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
崔冠文翘了下嘴角,放下袖子遮住了护腕。
通过原身的记忆,他知道排叉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主。
最主要的是排叉在车间里的人缘不好,哪怕是他的师兄弟都跟他不亲近。
所以,崔冠文才会作出一副要开打的架势,吓唬他。
其实,他们和排叉并没多大的矛盾,之所以互相看不过眼,还得从范海杰和排叉的师傅田显玉说起。
田显玉比范海杰前后脚进厂,比范海杰早一年出师。
范海杰出师后,凭着勤劳肯干的劲头,屡屡受到主管的表扬。
后来,连娄荣德都知道自己厂里有个叫范海杰的工人,家里条件不好,但是特别的能吃苦。
有一年赶工,范海杰超额完成了任务,甩旁人一大截,娄荣德听说后,特意吩咐手下给范海杰提了一档的工钱。
从那时起,田显玉就开始妒忌范海杰。
1956年,我国参照大毛的工资标准,实行八级工制,综合技术和工时等各方面的因素,范海杰评上了六级车工,田显玉却还是一名四级车工。
田显玉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而是将心中积攒的怒火都转移到了范海杰身上,变本加厉地在背后嘲笑范海杰的家庭条件,说范海杰的坏话。
由此,田显玉和范海杰的关系越来越僵,以至于两人的徒弟也互相敌视。
“师哥,我还以为你们真要动手呢!”
戴玉恒边说边把团在一起的套袖翻过来,从里面倒出几颗螺丝帽。
“老戴,你这也太狠了吧!”邱东来看着那几个螺丝帽,搂着戴玉恒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三师哥说动手前要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有东西扔东西,没东西扬土、扬沙子,先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再趁机直捣要害!”
戴玉恒牢记原身教他的小绝招,并发扬光大了。
其实不仅如此,他也用一扎宽的松紧带弄了一个护腕,护腕里也别着划针。
但是同志之间的争执,没必要下狠手,划针不能扔,套袖又没有杀伤力,就只能往里加塞螺丝了。
在一旁准备制止这场冲突的范海杰拿着帽子给每个徒弟来上一下子,赶着几人去工作。
中午吃完饭,范海杰去材料工具库,领了一把新刀,打开砂轮,认真地磨了起来!
刃磨车刀是车工操作者必须掌握的技术,只有通过刃磨才能恢复切削刃口的锋利和正确的车刀角度。
俗话说车工一把刀,指的就是车工要会磨车刀,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难的。
车工不仅要懂得切削原理,还要掌握车刀角度的有关知识。
前世,崔冠文也会磨车刀,但是绝没有范海杰磨得这么快、这么好。
两者之间就是爱好和专业的区别。
范海杰磨完车刀,在卡盘上按上一根轧辊,开动了车床。
刀头探出,铁屑飞溅,范海杰等走完一遍刀,拿起一块扭曲的铁屑,朝崔冠文点了点头:“嗯!不错,出屑时铁屑卷曲、变大,断屑的效果非常好!”
随后他从车床上卸下车刀,递给了崔冠文:“去吧,找你师叔报喜去。”
“师傅,还是您和我一起去吧,刀是您磨出来的,您比我有发言权!”
崔冠文能猜到范海杰的想法,心里挺感动的。
前世,他见过很多将徒弟的创新发明占为己有的师傅,更见过利用手里的那点权利和技术,胁迫徒弟媳妇就范的人渣,像范海杰这样不贪功,不夺利的人,真是挺少见的。
“你去吧,我去休息一会儿,你的角度图画的那么好,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我只是试着把角度改大了点,现在看来,还可以再大一点,你让段长批张条子,咱们再做两把角度大点的车刀试试。”
范海杰摆了摆手,转身往换衣间走去。
崔冠文掂量着车刀,咧嘴一笑,角度问题正是他故意留下的瑕疵,就是不想让车刀一次成型,那样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来到车间办公室,陈秉军正在和其他工段的段长打扑克,崔冠文没说什么事,朝陈秉军笑了笑,坐在他身后观战。
陈秉军他们玩的是经典不衰的“掐一”,陈秉军手气不错,几乎把把都能摸到王,身前的香烟都快凑成一盒了。
“快到点了,不玩了!”轧辊工段的段长将只抓了一半的扑克往桌子上一扔,气哼哼地拿起帽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