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王秀芬成了妇科门诊的常客，每次腰腹痛加重并伴有发热，王秀芬就来看病。医生会给她安排住院，输抗生素治疗感染，症状好些了就出院。

本来一直这样，医患双方也算相安无事，可这次王秀芬的诉求却让杨慧娴犯难了：她想手术做根治性治疗，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样来来回回住院还是挺花钱的，她有新农合，但是在这样的三甲医院报销比率有限，她已经没在工地干勤杂工了，反复住院花销大，她不想增加大刘的负担。

杨慧娴看过王秀芬既往的住院资料，从MRI检查来看，她盆腔的情况很糟，脓腔非常多，分布又散，有两处脓腔还很大，子宫、卵巢上也都有病灶。这种根治性手术要把所有脓腔都清除，有感染灶的器官也要都摘掉，还要做盆腔冲洗，防止后期复发。而且她这病不是一两天形成的了，就算没有手术进腹腔查探，也可以预见这种慢性炎症的长期刺激，盆腔里脏器全部都粘成一堆。手术难度高，风险又大，关键是这人还是个HIV感染者。

这类有传染性疾病的患者，手术室一般是不让用腹腔镜的，只能做开腹手术。开腹手术出血多，对医生来说发生职业暴露的危险性比腹腔镜更大。而且这么多的脓腔，术中必然会做盆腔冲洗，四处飞溅的液体又增加了职业暴露的风险。

科室时不时就要给HIV阳性的患者做手术，但那也是没其他办法了，不及时手术会导致患者病情加重甚至会危及生命。

王秀芬的疾病是会影响生活质量，但不做这个手术也不会死。把王秀芬收住院了，自然也是科里的年轻大夫管床，主管医生都是要跟着参与手术的。她作为科主任，还是要尽量保护一下下属，少给她们添堵。

对王秀芬，杨慧娴也打了直球，坦言告诉她手术很困难，风险又大，做了也可能复发，而且她还有基础病。对方也知道她说的这个“基础病”指的是什么。她没有辩驳，更没有坚持。她收好面前的一摞检查单和病历，小心地放进肩上一个布料的挎包里，那包应该是买菜用的。临走了，她还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主任。”

还是和先前一样，王秀芬始终不敢直视她，偶尔目光相接，她也迅速低眉敛目，带着一贯的小心和卑微。杨慧娴也看得出，她是有些失望的，可最后出去前说的那声“谢谢”，倒也是充满了真诚和善意的。

这让杨慧娴忽然感觉有些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