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悔脱口而出的话听在曾阳耳朵里,怔愣一瞬,“早前安师兄那处送来的供词,我仔细看过,事关赵王那处的所有讯息,都显示赵王府身后有要造反的迹象。不过并没有显示许盛有此打算。”
曾阳说的是早前自己整合出来的讯息,若悔明白,脑海里还是有了旁的寻思,半晌才开了口,“咱们塞北、凉州那处都来过讯息,发觉许盛虽则偷偷安置了军队,但这么多年并无甚异动,且许盛更多的心思似乎都在京都错综复杂的脉络上。可若是尚严所来的供词都指向许盛,那就是许盛手下训练有素,外界对于许盛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即便是天家也未曾察觉。要么就是许盛真的没有谋反意图,要么就是许盛瞒的太好。”
“安师兄审问出来的讯息,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错,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曾阳坐起身,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待会我会派出讯息,让塞北与凉州那处的商铺和探子们都注意查看一下,若有异动报回来。”
“嗯,再查看一下也好。不过,即便是咱们想的再好,这些讯息能传回来还得些时日,就像师父走的那么远还想干涉山庄的事务,不过因着一来一回所需的日期太久,讯息往往有些停滞,搞些鬼还是很容易的。”说着话,曾阳就听见若悔呵呵呵呵的声音,虽则两人平日也会有些玩笑,但像如此的笑还是多年未曾听到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师父能搞鬼,那从各地送来山庄的讯息也会有真有假?”曾阳自然能理解若悔话后面的意思。
“自然。”碳炉上的水开始咕噜,若悔从暖席上坐起来,将大师兄给的草药茶放进了铜壶里,盖上盖子,索性也就不再躺着,直接一门心思瞧着铜壶。“若我没猜错,这几日咱们才算彻底将师父留下的钉子都拔掉,这还只是山庄的,早前山庄经营的产业和人都在师父手里握着,虽则有王虞帮着,但实际控制的人都是师父。即便是我后来接手了山庄,可后面整理那些人也花了颇多的心思。山庄那会子还能留那么多人,那旁的地方有人、或者有隐藏更深的人也是正常的。”之后,一手揭开盖子,一手拿着竹签在铜壶里搅了搅,之后又将盖子盖了回去,一门心思煮茶。
“所以在你接手山庄后,首要就是将山庄原本单一的情报线拆开来,咱们三人每人都单独掌握?”曾阳有些恍然大悟,当初因着这样做要增加一些不菲的支出,自己还曾反对过,这会子才后知后觉,“当年是我狭隘了。”
若悔笑着看向曾阳,“真是难得,师兄你会道歉。”
“错了要认账。”曾阳是一个敢作敢当的性子,只要能让他心服口服,别的一贯不甚在意。
当年做这个决定之后,曾阳到绝尘轩吵了四次,每一次两人都是不欢而散,最后以若悔单独负责自己掌握的那一线为妥协,曾阳才偃旗息鼓,可这会看来,还是若悔比较有先见之明。
“师父将我扔到塞北之后,一路上我昏昏沉沉,赶车的马夫曾经说过将我扔出去的原因,那会子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错,不该招惹王飞,后来才听出来那个马夫不过是想让我日后记得保命。几年之后,师父又差人将我带回来,山庄那会子我已经完全不知该信谁,那会子对山庄的人员配制就仔细琢磨过,故而接任山庄之后就是将手下的探子打散,这样子,即便是回来的讯息有误咱们也会有察觉。”若悔对于自己思量的事情一点也不隐瞒,左右那也是真实的原因。
“看来安师兄还是很明智。”曾阳笑了笑,“你当初一说他就琢磨过来了,也就没有反对。”
“你的心思都在挣钱上了。”看着铜壶里重新烧开的热水,才给杯子里倒满。“喝一些,大师兄也是瞧着咱们事多上火,才让太初送了过来。”
曾阳睨了一下那杯药茶,并没有拿起来。叹了一口气,“师父简直藏得太深了。”
只是眼前的若悔并没有立马说话,只是自顾自拿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小小饮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味道立马充斥在口中,“大师兄配的这个药茶真不错,你尝尝。”
曾阳这才捏起杯子,嗅了嗅,“确实不错。”就那么小小的喝了一会子,才像是想到了甚,才问:“任梁来山上到底是作甚?”
“姬苍林家里人的状况应当是真的,但具体原因应当还有旁的,但那些原因并不足以劳烦到任梁。”若悔将杯子放下,“任梁你还不了解,无利不起早。”
“得罪人了?还是有甚不能明说的事需要咱们帮忙?”曾阳忽然想到任梁的家世,“皇商家的人定是是比咱们多些算计吧。”
“不知,我这处并没有刻意留意任梁的讯息,只是两月前有人见过任梁的宅子走水,据说是任家二房全部被烧死,想来也是内斗严重,但不知他此次上山到底与那场大火有无关系。”若悔确系没有安排人刻意盯着任梁,只是手下的人都知晓任梁在山庄的过往,故而遇见的时候会捎带着若悔禀报一下。
“所以你才将任梁晾在客房?”曾笑着看向若悔,只觉得自己这个师弟的心越来越黑了,想着也就打趣道,“你这些年真是愈发的黑心了。”
“多谢夸奖。”说话将笑着饮了一口茶,“正合我意。”
曾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还是克制了下,“塞北那些人你预备如何安置?”
若悔没有直接回答,实际上此刻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安置法子,“山下镇子不成,整个中原约莫都不行,长相太……”
常允几人虽则住在两国交界的地方,为着生存,两处言语都会说,可是长相却还是属于塞北人独有的那种粗犷,无论是从面相、身形、饮食习惯来说,都是一眼能辨认出来的,若说到了山下,里正随便的多说两嘴,都会是要命的事,即便是常允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也断然不能因为他们而将整个镇子上的人置于危险之地。
“那便在山上养着,若有了好的安置地方,将人送过去就成。”即便是活络如曾阳,对于这些人日后的安置也是觉着一个头三个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屋外的敲门声,曾阳这才调整了下坐姿。
“进。”若悔的话刚落了音,门就被打开,进来的正是安笑。
两人正要起身行礼,安笑连忙制止了二人,将门关好,瞧着二人的模样,打趣道:“你二人倒是能忙中找闲。”说着也脱了靴子,直接就躺在暖席上,丝毫不管曾阳与若悔是何种神情,“这是大师兄预备的药草茶吧,给我倒一杯。”
“师兄怎的这会有闲来绝尘轩。”若悔笑着问道,“这两日你出来的也太勤了些。”
“不出来你也说,出来也说,那我该如何?”安笑躺在暖席上,话语间都带着慵懒。
“那我就先说了,确实是有些事需要与你商量一下,”若悔奇怪的看向安笑,怔了下,连忙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斟上茶,将自己与若悔方才的话大差不差的讲给安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