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时候!”顾七轻声说。
丧礼后祭酒圆坟的那一天,照例来了很多人,几乎挤满了城外山坡上的草地,东洲北境的习俗与中州略有不同,祭酒之后应当请客人吃一顿饭,客人很多,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挤到了街上,坐满了好多条街。
正屋里,照例应由家中子弟照料亲戚宾朋,镇北候这一脉,因当年战事惨烈,阖族只余两个孩子,他虽子嗣众多,最后也只剩下顾七这一子;而镇北侯的妹妹早年远赴入宫,只诞下了楼君泽一个;镇北候夫人的娘家央氏,也只有央少爷一个人了;顾家大少爷的岳家被灭门;二少爷岳家因未出阁的女儿殉情,伤心之下阖族搬离了北境;三少爷还没开始议亲,
洗砚捧着厚厚的族谱查了又查,最后能称得上七爷正经亲戚的,只有他姑姑家的表哥,和舅舅家的表哥。
正屋外面乌泱泱,正屋里面只有三个人。
煌煌百年大族,最后一张桌子没坐满,何等的凄凉。
三人对坐着谁也说不出话,
楼君泽坐不下去,红着眼睛起身,立到了廊下。
央少爷左看右看,右看左看,不知该劝一句什么,干脆出去招待宾客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顾七一个人,他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
“啊…………”
深夜,继续买醉,这次醉倒在河边,瘦小的猥琐男人又来问:
“七爷,您怎么还没动手啊?”
“您是不是不信小的啊?”
“您其实可以信小的,您想啊,要不是他楼君泽,六爷怎么会死?顾家怎么会沦落到人丁凋零……”
顾七袖子里的短匕出手,一刀攮进了他的心口:“信?小爷我谁也不信!”
“他要是想逃出来别院,他假扮谁不行,他非得杀人假扮六哥?假扮个没人关注的小厮不是更不容易被人识破吗……”
无数的暗卫冲出来,和一直跟踪顾七的人打成一团。
他顾七爷怎么可能被人骗?
他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人骗的孩子了,
这些天拖着没动作,不过是等着摸清这些人的底细罢了。
少年最后一把擦干了眼泪,扔了酒壶,帮着武卫们清缴跟踪的奸细,帮着捆抓到的活口,等都捆完了,他策马扬鞭而去。
……
他最终还是又来到了武城,在羊桥大街蜿蜒的小胡同里面那处那处精致的小桥下面,挖出了属于顾家七爷的那把佩剑。
这把剑厚重古朴,通身毫无纹饰,只在剑脊上小字刻了一个良字,这是当年镇北候请东洲最厉害的铸剑师给家中七子打造的佩剑,
用料极精,
在淤泥里埋藏了这么多年,乍一拔出来,依然寒光闪闪。
顾七坐在桥下,坐在他当年哭鼻子的那个位置,慢慢的擦拭这把剑。
剑茎上的绑带已经破损了,剑鞘上的护环里也满是泥沙,他小心翼翼的拆下了绑带,在溪水里清洗,又一点一点的绑上,再一点一点的刷洗了剑鞘,
等都做好了,他沉默的坐着,看天边的流霞和夕阳。
“七爷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