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说的话，你们要牢牢记住！”李怀安神色忽然变得郑重，环视一圈堂下学子，沉声说道，

“尽信书不如无书！意思是说，书本上的话不一定全是对的，同样，先生的话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对的。”

“你们要敢于怀疑，善于思考，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沦落到只会人云亦云，那是最差劲，最没有出息的读书人！”

“但是，你们也要记住，世上之事很多时候不是只有一个答案，更不是非黑即白，孰是孰非，立场不同答案自然不一样，人生亦如此。”

李怀安平静深邃的目光掠过众人，无人敢于之对视。

堂下学子再一次深受震撼，李怀安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若是传出去，身败名裂都算是轻的，虽然他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当今世道讲究尊师重道，上下尊卑有序，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世俗权威的挑战，下场可想而知。

“小叔……”李若虚面色剧变，他实在搞不懂小叔为何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平时离经叛道也就罢了，连忙出言劝说。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李怀安已经抬手打断：“若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所谓！话我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至于你们怎么想，那是你们得事，与我何关！”

这就是儒家的恐怖之处，无孔不入，渗透到整个国家的所有阶层，潜移默化影响着所有人的思维方式。

李怀安轻叹一口气，明白归明白，他也只能以这种看似蛮横无理的方式，趁着家中子弟年轻，心性未定，尝试着撕开一丝裂缝。

至于李若虚，心性已定，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

李怀安没有再多说，点到即止，随即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回到先前的‘现身说法’，罗荣被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反抗，这是人之常情，而我却以旁观者的立场劝其以德报怨，你们能看出问题吗？”

“六爷，我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劝人以德报怨的人，分明是不安好心！”

“就是，事不关己，却满口仁义道德！”

“这不就是伪君子吗？”

“也不能这样说吧……毕竟也是一番好心……”

“狗屁的好心，这样的好心不要也罢！”

“……”

学堂内气氛回暖，仿佛是为了驱散李怀安之前话语带来的压抑，学子们纷纷踊跃发言。

李怀安面带笑容，轻轻颔首，这样的氛围他最喜欢，大家无所顾忌，畅所欲言。

等到大家逐渐安静下来，李怀安才慢悠悠总结道：“小的们，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要注意立场。世间事，许多都是因为立场的不同，双方各执其词，再多的争论都是没有用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诸葛亮七擒孟获，是杀是放，那是他的事。杀了，无可厚非；放了，他自己可以说要以德报怨，想要最终收服孟获。但外人要说什么以德报怨，那纯粹就是找死！”

“事前不可说，事后可以说，诸葛亮心胸广阔，以德报怨！”

“胜利者可以说，以显大度；失败者不能说，说了就是自取其辱！”

“由此可见，以德报怨可以是手段，甚至可以是目的，但绝对不会是行事准则！”

“同样的，以德报怨是对自身之道的要求，而不是用来要求别人遵守的准则，若是这样，便成了道德绑架，成了彻头彻尾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