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道:“诚如母后所言,春闱乃是大事,关乎国运,孩儿必得慎之又慎,综合考量各方意见。毕竟孩儿是母后教导出来的,若是任性妄为,一意孤行,他人定要说是母后没有把孩儿教导好,那母后岂不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孩儿实在不忍心母后受这样委屈。万一有些个犟牛蠢蛋,再闹到母后这里来,不慎惊扰了母后,那孩儿岂不是罪过?孩儿一片孝心,还望母后明鉴。”
太后神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伸手扶起明德帝,“起来吧,母后也不是怪你,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不该草率决定。”
“孩儿明白,孩儿是怕母后为此而忧心。孩儿只愿母后凤体安康,与天同寿,永远陪伴在孩儿身边。”明德帝咧开嘴笑起来,笑得有几分傻气。
“你这孩子,净说些好听的话来哄骗哀家。”太后神色终于温和起来,随之又正色道:“但是,你舅舅恐怕没有哀家这么好糊弄。”
明德帝低下头,“孩儿明白,舅舅也是担心孩儿处事太过武断……”
“你知道就好。烨儿一定要记住,母后和舅舅才是你的亲人。无论任何时候,我们也是你的靠山,会一直在你身旁支持你,帮助你。”
明德帝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依旧笑容灿烂,“母后,孩儿知道的,母后和舅舅最好啦!”
太后不禁失笑,“你这孩子,都二十四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太后笑着叹了口气,“不过,在母后这里,你永远是母后的孩子。”
“嘿嘿。”明德帝挽起太后的胳膊,“母后累不累,孩儿送您回宫,再给您揉揉肩。”
“有你这句话,母后就不累了。”太后拍拍明德帝挽在她手臂上的手背。
明德帝偷偷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母后,那舅舅那边……”
太后道:“母后会同他好好说,但你可要记住,以后切莫再如此草率做决断了,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多找母后和舅舅商量。”
“谢谢母后,孩儿记住了。孩儿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明德帝把脑袋放在太后胳膊上蹭了蹭。
太后伸出食指,戳着脑门儿把他顶开,笑着嗔怪道:“老大不小的人了,稳重些才好,怎么还跟孩童一般没心没肺。”
明德帝撒娇道:“母后方才还说,孩儿永远是母后的孩儿呢!”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送太后回了宫,明德帝鞍前马后侍奉左右,好不容易伺候太后睡下,这才出来。
甫一出门,明德帝陡然换了一副面孔,双眸变得冷峻犀利。
回到勤政殿,明德帝对宫人道:“去叫宋弈来陪朕下棋。”
宋弈到时,明德帝正在研究一盘残局。
“参见陛下。”宋砚跪拜道。
“宋卿请起,来,帮朕看看这局该如何破!”
“是。”宋弈起身,走到棋盘旁边。
看了许久,宋弈道:“陛下,这局看似无解,但实则暗藏转机。”
“哦?说来听听。”
宋砚便指着棋盘道:“陛下请看此处,看似乃困兽之象,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但周围这些散子,看似散乱,但只需稍加利用,比如这样,”宋弈落下一子,“如此一来,或可形成破围之势。”
明德帝一拍大腿,“妙啊!宋卿果真是个妙人!”明德帝对宫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朕再和宋大人研究研究这盘棋。”
宫人应声出去,并带上了门。
明德帝将手中的子放入棋盒里,“韩少杰这一次兵行险着,虽然凶险,时机却把握得恰到好处。”
“韩大人这次挺身而出,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安宁了……”宋弈叹道。
“成大事者,牺牲在所难免。”明德帝沉默片刻,道:“你最近找个由头,参他一本,朕顺水推舟,贬他到外地去,暂避一阵吧。切不可让其他人先动手。”
宋弈握着棋子的手紧了紧,“是。”
“往后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明德帝望着眼前的棋盘,目光幽深,“朕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到天下海晏河清。”
“会有那一日的,陛下,总会有无尽的人愿意为了天下黎民赴汤蹈火,为了家国慷慨赴义。”宋弈抬头望着明德帝。
明德帝看向宋弈道:“是啊,总会有的。比如宋卿,明知前路凶险,却还是愿意陪朕去闯。”
“陛下言重了。”宋弈忙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