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陈若离,现在就是宅子的大小姐——那个被称作“商主”的父亲的,唯一掌上明珠。
我扶额佯装头晕,跟着玉岗上了楼。玉岗把我让进走廊尽头的套间,便躬身退出去了。
嚯!这房间真大!想不到外表粗犷的石头房子,内里居然可以装饰得如此富丽堂皇。屏风面用金丝和贝母贴出栩栩如生的孔雀形状;桌台上的金银错茶具薄如纸片,杯身细细镶了五颜六色的玛瑙珠;梳妆台更是一绝,一面青铜手镜背侧,线刻的条纹比头发丝还细。
我拾起铜镜认真端详。镜子背面是一个少女,站在荼蘼的玉兰花中间,春风拂面,长发飞扬。
少女身着短帔,宽大的对襟长衫垂在地上,小腿上缠着心形纹的缎带子,赤着脚。我将镜子翻转过来,略有些扭曲的镜面中照出我青涩的脸。
这时才终于可以确定,我是真的穿越了。
可传说中的魂穿,不都是穿到别人身上吗。我回到中学模样的自己,外带年轻版的爸爸不说,而他竟然好像已经不记得现代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从抚仙湖底游到了哪里?
几天后,管家向全城发出告示,说陈家大小姐在石板巷丢失了一块贴身挂饰,拾到并送回者可得黄金百两,还能得以一见大小姐真容。
那天大小姐十六岁生辰,商主第一次带她出游。她着长衫,蒙面纱,刚到石板巷就莫名其妙晕倒在地。
传说陈家大小姐美冠全城,但因家规森严,平时居于深闺,并没有外人见过。
而今,自称捡到小姐的物件就有机会一睹真容。
更何况,城里一多半的铺子都握在商主手中。他地位尊贵,和老王爷,鞒将军平起平坐。攀上陈家,就等于一辈子锦衣玉食,奴隶成群,福泽子孙后辈。
这样的好机会,哪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适婚男子会放过?
有人说,这本来就是陈商主在变相招亲。
全城人倾巢出动。
这里已不是自己熟悉的时代,除了那个目前看来算得上慈爱有加的爹,心理强大如我陈若离也是两眼一抹黑。现在我不得不假装乖顺,尽快熟悉环境,等待时机。
我端坐在院门里防暑的石凳上,隔着布帘,漫不经心地查看递进来的每一件挂饰。“拾金不昧者“们在院门口排着长队,俨然一场热闹的游园会。
“美冠全城?”布帘外人民群众一句接一句的溢美之词识相地钻进耳朵,我转向巫医玉岗,面露怀疑。
我虽然五官端正,不过充其量能算是个班里看起来有点顺眼的六分小美女吧。院花、校花什么的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玉岗,全城的意思是……”我大睁双眼,一脸无辜。
玉岗叹了口气:“小姐,你连这也想不起来了吗?我们所在正是俞元城啊。”
啊?俞元城是哪里?
玉岗见我满脸茫然,上前双手抚肩,软言宽慰道:“小姐别急,我回去再拟一份药方,您一定很快就会好的。您看,全城才俊都以一睹芳容为荣,小姐该开心才是。”
我夺过她手中的铜镜,上下左右一阵端详。
镜子里的我是年轻白嫩了一点不假,但也没好看到这么夸张的程度吧。
难不成是因为我爹的钞能力?
我眯着眼琢磨玉岗话里的真假,她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赶忙凑到旁边。“小姐不必自谦,您看看咱俩有什么不同。”
我定睛一看,好一会儿才觉出点意思
原来,古滇国人多数肤色较深,身材娇小。相比之下,皮肤白又高挑的身形,自然在他们眼里就成为大美女了!
无他,以稀为贵而已。
哈哈,这个古滇国,我喜欢!
玉佩,孔雀石串珠,金坠子……一开始还看的新鲜,整整一天下来,实在是遭不住的审美疲劳。“一件比一件俗气。”我哈欠连连。
太阳快要落山了,眼皮半睁半闭,又一条链子被递了进来。
好熟悉的手感!硬硬的,凉丝丝的……我摩挲着它,梦中的景象奇妙重现。
斜洒而下的暮光中,我终于看清它的样子。
一朵盛极而凋的玉兰花。薄雾般近乎透明的磨砂白,花瓣末端透着衰败的枯黄,到花梗过渡成实心的墨绿色,米粒大的小孔里穿着一根极细的纯金蛇形链。
好漂亮的项链。
“这正是小姐的东西!“玉岗为我捏着肩的手突然力道一变,她看不透我波澜不惊的眼神,带着笑意叫出声。
“大惊小怪什么?没规矩。“我斜一眼,她立马低下头。
“让这位客人进来说话。“
玉岗对侍卫点头示意。门帘掀开,外面人头攒动,谁都想借这个幸运男人的东风一睹大小姐的风采。
“快几步!“侍卫道。那人逆着夕阳,步态矫健。布帘很快被拉上,我揉揉被阳光闪花的眼,定睛一看。
来人寸头单眼皮,小眼睛炯炯有神,目露精光。穿着和周围一众人格格不入的白色T恤,浅蓝牛仔裤,运动鞋上一层干涸的泥巴,糊的已经看不出logo。
他紧紧盯着我,好像在研究什么出土文物,攥紧的小臂上青筋爆出,健康的古铜色在垂死挣扎的夕阳下微微泛着光。
靠!是许绍!!
我面无表情,内心拈起镐头就直奔他祖坟,先刨个底朝天,大骂三天三夜再说!
“玉岗先下去吧。你,进来说话。”
玉岗面露为难,最后还是在我不容置疑的眼神中行礼退下。许绍神色无异,大剌剌跟我跨进内堂。
上了茶,我遣走下人。我们两个坐了半晌,谁都没有开口,互相把眼珠子盯进对方的脑壳里。
我正纳闷,这厮穿越没带脑子?还是跟那个商主一样徒有一张我爸的脸?
“小姐叫我做什么?”许绍开口了。
你小子还给我装!我瞪他,好一会儿,他看似毫无情绪的脸上慢慢展开欣喜的表情。
“小姐,你听说过左红,右绿,尾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