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很想她(2 / 2)滇沛琉璃首页

我拔腿便往楼上跑,刚到二楼,便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惨叫。

难道是正使出了什么事?不会,她神通广大,谁人能伤得了。我来不及多想,只能继续狂奔。汗水如柱而下,视线在昏暗的台阶上跌撞地愈发模糊。

为何我如此担心她的安危?

难道我真的心向权灵奘,忘记自己的初衷了?

明明还有百般宠爱我的父亲在家翘首以盼啊!

我心乱如麻,一口气跑到五楼,看见一群人在屏风前围得水泄不通。

我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正使蹲在最里面,面带悲切,那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和我一起诵过经的灰袍姑子。姑子怒目圆睁,眼睛里带着快要熄灭的不甘。

“正使,她怎么……”我说不下去了,女人们压抑地啜泣着。

“戒恸戒嗔。”正使威严道。

哭音戛然而止。

一位白袍妇人上前,俯身查看一番:“正使,是五脏破裂,和前两个学徒一样。”

有人过来搬走尸体,正使和四位白袍上了六楼。走前对我说,守着楼梯口,不许任何人上来。

人群渐散,我一个人站在昏暗的转角,借着微弱的烛火和眼前的屏风面面相觑。这副屏风画的正是诅盟贮贝器上的场面,星点血迹喷溅其上,整个画幅看起来更加生动诡异。

灰袍姑子死在楼上,而彼时清恩才刚走回一楼大厅。不是她干的。或者说,这塔里的细作,不止清恩一人。

灰袍为什么眼睛尚在?许是她有一定法力,凶手得来并不容易,没有时间取下眼珠。

我紧锣密鼓地思考许久,三位副使才陆续下楼。她们硅胶般完美的脸上写着心力交瘁,不着我一眼,默然下楼。直到快看不见她们了,正使的声音从塔顶传来:“若离。”

我三步并作两步,还没跑到楼上就发现塔顶整层灯火通明。正使和一个白袍妇人相对而坐,这位应该是大副使。

我定睛细看,大副使的一张圆脸上眉含慈悲,却老态横生,嘴角两道深深的木偶纹一直延伸到下颌。未等我发问,大副使开口了:“若离,塔里不太平,你走吧。这也是正使的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副使的真容。我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若离,今晚就走。”正使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你们呢?”我脱口而出。

大副使表情平和:“我们会抓出细作,与恶人誓死相抗。”

“我如今也是权灵奘人,大家都不离开鸣哀塔,我也不走!”凶手不是冲着我来的,正好相反,她们不是听命于父亲就是鞒将军派来的。我明明应该感到高兴,甚至应该趁乱迷惑正使和大副使,让权灵奘不攻自破,助父亲立下大功。

我是怎么了,开始担心这两个衰老的女人。她们可是堂堂权灵奘正副使啊!因为她们对我关照有加吗?那楼下的黑袍女孩们呢?刻薄、拉睬,群起而围攻我,我又可怜她们什么?

我可怜黑袍们既把控不了自己的内心,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不是让你一个人走,我已派其他几位副使遣散黑袍学徒。到时你和你的小侍卫趁人多离开,没有人会怀疑你们。”正使耷拉的双眼充满宽容。

我的心跳停滞一秒。原来她早就知道。那她清楚我为何而来吗?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言语在此时变得单薄无力。

正使靠近几步,拉起我的手,柔声道:“孩子,眼睛看不清是非对错。用心去看,就能找到正确的路。”

我还在细细咂摸这句话,大副使把一个包袱塞到我怀里,猛推一把。“快走吧,晚了我们恐怕顾不上你了。”

我想告诉她们不用担心,坏事的就是我背后的人。可这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出口居然变成:“正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大副使把我拖出塔顶,头上的星光浑然不觉地兀自闪耀。正使娇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离,去找妈妈吧。就说岛雅很想她。”

我走到一楼,破天荒地,平日夜里空空的蒲团上跪坐了一多半的人。她们专心诵经,似乎与世界再无瓜葛。另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打包行李,有人哭泣,有人摔倒,大厅里乱作一团。我在压抑的嗡鸣声中打开塔门,一具端坐的尸体软软倒下。

黑压压的人群爆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而跪坐的女孩们面无惧色,只默哀一秒,便继续沉浸在心流中。

我走近倒在地上的姑娘。她的身体还温热着,只有黑洞洞的眼眶和涓涓的血水宣布这个肉体的消亡。

是清恩!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小刀,刀刃上粘着浓稠的血痕。我轻轻把刀抽出来,还没来得及收好,就被夺门而出的人流撞得趔趄不止。

“别挡路!”有人推搡,有人用脚猛踹清恩的尸体。默不作声的姑娘小小一只,听话地滚到一旁,轻飘飘俯面而下。

人群挟着大包小裹,鱼贯而出。我站不住,不得不顺人流而下,没走几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握住:“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