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庄忘了上一次和刘宗武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时间不会短,记不清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刘宗武也不记得,是五六年前,还是七八年前。
“一整年都在外面忙,从年头忙到年尾,忙得天昏地暗,全年上班、睡觉,上班、睡觉,跟机器人一样连轴转,就为了多攒千八百,说起来就悲哀。”
刘宗武无奈的笑容烙印在消瘦的脸颊,莫名的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明明也才二十几岁,耳鬓却是银灰色。一米七五的身高,仅仅只有一百斤的体重,很难想象一个月前他居然是一百三十斤的帅小伙。
众人和他碰杯,满饮一杯。然后是静静的无言,没有安慰,也没有共鸣,没人知道一个成年人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在大城市养活自己,养活妻子,养活被称为留守儿童的孩子,以及不富裕的家庭。
刘宗毅只感觉窒息。
他在城里因为干的不顺心,果断炒了老板回乡,经过挣扎和深思熟虑,才开启创业之路。
如果自己是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已婚男人,他也不免重蹈刘宗武覆辙,把自己困死在大城市,干着城市里最底层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卑微地对领导的谩骂卑躬屈膝。
刘宗武喝下一杯酒,难得袒露心声,吐槽当下的境况,“我想明白了。与其在大城市每天忙得死去活来,把身子搞垮,让孩子变成留守儿童,不如好好照顾孩子。粗茶淡饭就好,反正一年忙到头,也给不了孩子锦衣玉食。”
“说得好,干一杯。”刘宗浩举杯,众人喝上一杯,“宗武说的对,咱老百姓,一天忙二十四个钟头也没法大富大贵,干嘛非拿命去拼?瞧瞧阿毅,原来也在城里,回来时那体质,差过四叔,半年的功夫,又成二十五岁小伙了。要我说,身体重要、家庭重要,受气的活,谁爱干谁干,你说是不是?”
刘宗毅重重磕杯,“说的太对了。城里的工作一干一个不吱声,忙吧,没意义,闲吧,总有人提醒你该忙。总之一句话,我干的不开心。”
“太对了。”刘宗武也是醉态红脸,“工作永远是干不完的,工资却只有那么点,拼命干,也不见高,能看见的只有垮掉的身体。”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惭愧,大男人眼角湿润了,“回来以后,女儿都认不出我,我一年到底在忙什么。”
众人才想明白刘宗武的满腹牢骚从何而来。
他们把喝醉了的刘宗武安全送回家。第二天一早,刘宗武早早起床给儿女做早餐,十点钟左右放学,他居然做早餐。
刘家沟人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因为早朝吃得早,不论孩子还是大人,似乎都习以为常,他说,他要弥补儿女。
没过几天,他媳妇也回来了。
辞工回来的。
刘庄见了刘宗武媳妇,心说什么工作这么折磨人,过年时还是二十五六的小媳妇,怎么一年没见就成黄脸婆了。
小姑娘认不出爹,一眼就认出娘,扑到刘宗武媳妇怀里撒娇,让刘宗武很受伤。
郑东明如约而至,没见刘庄于是就问:“叔,刘老板没在家吗?”
刘天水放下鸡食,扭过头说:“你就是郑老板吧,喏,桶里的黄鳝是小庄昨晚趁黑给你抓的,小庄交代了,如果你来把桶给你就行,总共十斤,你称下。”
郑东明说:“不用称。刘老板哪回不是多给一斤半斤,没有漏称的,信得过。”
他又问:“叔,刘老板去哪了?”
刘天水说:“去县城了,好像是去同学家。”
初到县城,刘庄就感觉和记忆对不上。几年没来,城里的房屋建筑都和几年前不同了,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县中心区三十层的楼层就有十几幢,依偎着一座广场。
下了车,刘庄就见到唐涛在路边等着,旁边停着一辆宝马X5,唐涛马上笑着过来,“老刘,我就说你专程跑过来看我多麻烦,带那么多东西,下回你打个电话,我麻溜开车到刘家沟。”
“别臭美,谁看你了。”刘庄左顾右盼,问道:“弟妹呢?”
“靠,敢情错付了。”
“怪你小子不懂事,每回去刘家沟都是自己过去,这不,专门带了山货和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