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6章 醉驴儿醉卧仙姑洞(1 / 2)滹沱冰融又一春首页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二丫回来了,不开壶毫不夸张地向人们讲述了他家这一年来遭受的磨难。有泪水、有愤懑、有欣慰、有收获,也有希望。他说:“咱虽然是土老百姓,但做人的尊严还是有的。看着吧,坏人受到惩罚,好人扬眉吐气的时候不远了!”

近日,昂首村又出了一条有趣的新闻:醉驴儿交上桃花运了,女方是大觉寺尼姑妙贞。真的吗?醉驴儿点头承认,可人们还是不信。不过这可是个有趣的话题,自然惹来很多猜测与热议。

那天,醉驴儿确实醉了,糊里糊涂地钻进一辆去大觉寺降香人们的三轮车里。呼呼酣睡着到了大觉寺山脚下。他被一群善男信女们抬下车来,仰躺在池塘边那几棵银杏树下。仇月鲜拍拍醉驴儿说:“驴儿,你先在这儿躺一会儿,醒醒酒再上去,好吗?”醉驴儿“嗯”了一声,仇月鲜念了声“弥陀佛”,有位信士开玩笑说:“愿佛祖保佑你做个好梦吧!”

醉驴儿仰面朝天,大张着嘴巴,打着呼噜,真得进入梦乡了。他梦见木讷的老娘又生气了,拿着笤帚疙瘩擂他,骂他不孝,说他辱没祖宗。他一边顽皮地躲闪,一边嬉皮笑脸地与老娘开玩笑:“娘哎,俺连祖宗长啥样儿都不知道,怎就辱没他们了?俺不怪他们没给俺闹下万贯家产,就不错了!娘的,把俺生在这么个穷窝里,要球没蛋,穷的叮当响,你当俺愿意受这份罪?”

娘骂他:“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自己不要强,还怪怨祖宗哩?”一笤帚疙瘩打在他嘴上,疼得她“哎哟!”大叫着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抹抹嘴巴,心里害怕,慌忙跪起来给娘磕头,祷告起来:“娘啊,您真打俺哩?俺保证从今往后好好做人,等财神爷可怜俺了,一不小心踩塌了银窖,有钱了,娶个像您一样难看的媳妇,生个像俺一样驴的驴驹子。每年清明节,俺领着他们给您上坟,烧钱挂纸,多供养好吃的,孝敬您老人家。”

头顶一阵风刮过,吧嗒吧嗒,从树上掉下十几个熟透了的银杏,有几颗正好落在他的头上。他看看身旁落下的银杏,顿时明白了,刚才嘴巴上挨了一下,并非是娘打他,而是落下来的杏儿所赐。为了论证自己的判断,他重新躺下,张大嘴巴等着,一阵微风掠过,树上的银杏扑啦啦落下,有一颗正好向他的面门砸下,他用嘴巴一接,咬个正着,不由拊掌大笑:“奥哟!这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黄绵杏儿掉进俺嘴巴!这么好的地方,上哪儿找去?俺就在这儿修行得了!那是啥光景?把头一剃,袈裟一穿,扫扫院,撞撞钟,敲敲磬儿,念念经,没烦恼,没纷争,阿弥陀佛哼几声,有吃有喝多轻松,又不费力又省心,要啥儿女要啥孙,乐乐呵呵过一生。嗨!就这么地了!”他蹲在那儿,捡起树下的杏儿舔唇磨嘴地大吃起来。

此刻,山顶上传来女子们的吆喝声,从云雾缭绕的半山腰里飘下两个仙女来,把个醉驴儿惊得目瞪口呆。“俺的娘啊,真的遇上仙女下凡了?俺倒要看看仙女是啥模样儿?”

妙悟、妙贞拾级而下,如一阵香风,刮到山脚下碧绿的池塘边。妙悟发现银杏树下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表情痴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慌忙背过脸去,皱着眉头说:“真讨厌!”

妙贞也发现了醉驴儿那魂不守舍、傻傻愣愣的样儿,扑哧一笑,说:“这不是昂首村那个醉,醉什么来着?嗨!你怎来了?”

醉驴儿站了起来,拍打拍打衣裳,趋前一步深施一礼,回答道:“小生醉驴儿的便是!敢问仙姑驾从何来?”

妙贞笑得前仰后合,说:“你这人真逗!忘了?俺干爹过七,观音殿,咱们见过一面,你还称呼俺‘小兄弟’哩!”

醉驴儿惊喜道:“啊呀!原来是你呀!俺那天又喝多了,错把玛瑙当琉璃,得罪,得罪!”

妙悟白了妙贞一眼,嗔怪道:“有啥好笑的?见个男人就犯贱!”

醉驴儿又给妙悟施礼道:“仙姑不要动怒,俺有一事相求,劳烦二位指引,俺想上山拜师学艺,可否?”

妙悟面带愠色,叉着腰说:“开啥玩笑?分明是不怀好意。妙贞,甭搭理他,打水,上山!”

醉驴儿夺过水桶说:“俺来,俺来,你们歇着。”

妙悟怒道:“谁用你来?一边儿去!”

妙贞说:“师姐,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何必呢?他给打水,不省了咱们的力气吗?”

妙悟说:“你呀,你呀,迟早又得上当受骗!天生的不稳重,缺心眼儿!”她从醉驴儿手里抢过一桶水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妙贞说了声“不敢劳动!”也提着水追师姐去了。

醉驴儿扎撒着手,喊道:“两位仙姑慢走,小生赶你们去了!”嘴里“锵锵锵锵”打着鼓点儿追去。

以上醉驴儿嘴里说的词儿,都是看戏时学来的,他早把人生当做一场游戏,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半醉半醒中的几句玩笑话,会给清规戒律森严的佛教徒带来多大麻烦,他却毫不在乎。

他在大觉寺转了好几圈儿,可始终没再见到那两位仙女。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头昏,两眼发涩,他一个人走进仙姑洞,撩起供桌帘幔钻了进去。

下午,仇月鲜回村时,不见醉驴儿,以为他先走了,就说:“这个醉鬼,不打招呼就走了。醉嘛糊嘟的,别磕碰着了。”

清晨,昂首山沉浸在云雾之中,一缕阳光从云缝中射出,给云朵镶上耀眼的金色边儿,大觉寺像彩云中幻化的人间仙境,霞光万道。你听那当!当!当!悠扬的钟声,那梆,梆,梆,节奏缓慢的钵盂声,那忽高忽低、若隐若现的诵经声,真能让你有身在仙山,超脱红尘的感觉。

沉睡了一夜的醉驴儿,刚醒来,一伸腿踏破围桌布,坐了起来,迷迷瞪瞪地嘀咕:“俺这是在哪儿呢?”举目向四周张望,看见两位站殿将军瞪大眼睛俯视着他,供桌上方那位石雕的仙姑娘娘,晨风中衣襟飘飘,仿佛在向他招手,询问:“后生,你从哪儿来?为何歇在俺的行宫里?”

醉驴儿吓出一身冷汗,磕头作揖,祈祷道:“得罪,得罪,莫怪,莫怪,俺是个本分人,没有半点邪心,别计较,就当俺是个给您看家护院的,给庙里巡夜打更的!俺是白干不拿工钱。行了吧?”

妙贞是大觉寺每天起得最早的一个,她的功课是每天清晨首先撞响钟楼上那口大钟二十四下,然后是打扫干净里外庭院,接着是收拾厨房,生火做饭。她很勤快,干活又麻利,一日三餐,都是她份内之事。但由于她性格好动,举止轻佻,爱红火热闹,经常受到清静无为的老尼姑了空师太的责备。她与性格孤僻的妙悟对比,有着鲜明的差别。当然,即使妙悟懒惰,师太却视而不见,仍然偏爱妙悟。

今天,妙贞打扫院子时,,隐隐听到仙姑洞内有人说话,觉得奇怪。山门关得严严的,门闩插得紧紧的,没人进来啊!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了?她蹑手蹑脚从门缝儿向里望去,原来是醉驴儿跪在那儿祷告哩。她不觉笑出声来,推开门说:“哟!俺当是从天上降下啥神仙来了,原来是你这个醉鬼!你啥时候进来的?”

醉驴儿一见妙贞,大喜过望,立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深施一礼道:“未经允许,醉驴儿在此借宿一宿,打搅了!不知仙女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妙贞见驴儿如此咬文嚼字地逗乐,环顾四周无人,便放大胆子与他开起玩笑来。她也像戏文里那样双手怀前福一福,道:“岂敢,岂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公子到此何干呐?”

两个荒唐人,演着荒唐戏,其实并无不雅举动,更谈不上有伤风化,但却把站在门外的了空师太气坏了。她杵着拐杖大声斥责道:“妙贞!你好大胆!身在佛门禁地,竟敢如此放肆,如此戏谑,成何体统?还不滚了出来!”

妙贞吓得脸色大变,慌忙低着头逃走了。

醉驴儿正在兴头上,见老尼姑如此训斥妙贞,不觉动怒,不管不顾地撒起野来:“你这,老,老,老不正经的!比俺还驴哩!俺又没招你惹你,只是开个玩笑,有啥了不起的?怎?出家人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就不懂的情理相待了?看你白白胖胖的,年轻时不知道有多少相好的哩!装什么正经?”

醉驴儿只图嘴上痛快,一席没轻没重的混账话,几乎把了空师太气死。老人家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孽障!疯子!疯子!孽障!”

醉驴儿仍然满口胡言:“哼,出家人有几个不是疯子?俺这人就待见济公和尚,那疯疯癫癫的样子,酒也能喝,肉也能吃,尽给人们撮合好事儿。不像你们,假眉三道的,油盐不进,活着有啥意思?俺也看对这地方了,青山绿水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多好!从今儿个开始,俺就住这儿了!你是大尼姑,俺是小和尚,你念你的经,俺抽俺的疯,说不定你没修成正果,俺驴儿脱胎换骨变成神仙了呢!”

了空受人尊敬惯了,没见过这么野蛮的施主,不愿意听他胡说八道,嘴里念着“罪过,罪过”,拄着拐杖出去了。

醉驴儿肚子里一阵阵咕咕叫,说:“娘的,肚子肠子打架哩!”抓起供桌上的馍馍就往嘴里塞。长时间摆放在那儿的供品,早就干透了,很难咬得动,便大喊着:“老太太,有酒吗?施舍点,润润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