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王小哥6(1 / 1)在雾霾中苟活,在苟活后绝户首页

干活,对于一个生在农村的人来说不算啥,只是人人都懒,能不干就不想干,实在逼到份儿上才不得不干,能躺着谁会站着。上房盖的活也就是一上午的事儿,在大人们的指挥之下该干啥就干啥,主要是到野地拉碱土,往房顶扔的活儿肯定轮不到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帮工的人里就我一个孩子,干活的能力和速度肯定不如大人。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怕人说就得加劲儿干,能多干就多干,所以在场的人都夸我,说顶个大人用,其实,还是小孩儿。农村帮工一般是不用孩子的,干不多少活,还挺能吃。只是我们家都忙,实在抽不开身,为了邻居之间的关系存续,就谁有时间谁去,好在平时积攒了人品,倒也没人说啥。没人说啥只是表面上的,也可能背后议论也说不定。活儿不多,说累不累,说不累,挺埋汰,也就两气儿的活,干完了也就没啥事了。东家早就开始做饭,农村能有啥好吃的,也就是园子里有啥就摘下来凑个菜,茄子,豆角,柿子,有早土豆也抠点出来。好在有大米饭,吃腻了大饼子,显得大米饭特别好吃,我吃了两碗,那些大人能吃四五碗。中间不可避免要跟这些大人唠嗑,可我不乐意跟他们唠嗑,就想着赶紧吃完回家,可他们非要跟我唠嗑,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跟爸爸妈妈串通好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净问我上学的事,都在劝我下来放羊,然后赶紧娶媳妇,生孩子,弄得我满脸通红,从头顶淌汗,也可能他们以为我干活累的,也可能是吃饭热的,其实我是尬的。我很讨厌大人跟孩子讲娶媳妇的事,还动不动带着荤嗑。与其说我不想放羊,倒不如说,我不喜欢农村的这种氛围。王小哥作为东家,是要敬酒的,他不会说啥,就举着酒盅磕磕巴巴地说:“我盖房子,大家伙来帮工,薄酒素菜,没啥好吃的,就多吃点,多喝点,反正下午也都没啥事儿了,睡觉就行。”也不知道他提前准备了,还是咋回事,反正我觉得除了磕巴之外,说的还不错。当然,我更知道磕巴是因为它没啥文化,没有在这么多人前讲话的经验。其实我更知道,他是心虚,他在说“多吃点,多喝点”时明显更磕巴了,他是怕做的饭不够吃,因为我走的时候往锅里瞄了一眼,已经见底了,能看见锅底厚厚的一层嘎巴。其实,大米饭嘎巴也特别好吃,没有饭的糯,却有糊饭的香。大人们继续扯着咸淡,我吃完了就赶快走,不想成为他们嘴里的话题。王小哥送出来,拉着我的手道谢。我心里想,谢啥,我还吃饭了呢!送到大门口了,他说,“老兄弟啊,别听他们瞎说,你还得上学啊,好好念书,你考上大学,这辈子就没啥可说的了,我家大舅子就考上了,你看人家,要工资有工资,要劳保有劳保,那日子过得,住着楼房,那才干净呢,上人家都得换鞋拖,不脱鞋都不好意思。”借着酒劲儿,他说了挺多,虽然是磕磕巴巴的,可我知道他很认真,直到屋里人招呼他,他才回去。最后他还说,“你爸你妈不可能让你下地,就是吓唬你,让你好好学习。”他说对了,等到了该开学的时候,爸爸妈妈早就给我打好了行李,送我去县里高中念书。从那以后,他也逢人就说,跟我关系最好!《扯闲篇之王小哥》11王小哥自从跟我拉上关系,也经常在我念书不在家的时候来我家干点活儿,也经常在我家吃饭,当然少不了酒。我感觉爸爸妈妈应该是农村人里心理学战术用得最好的,上了高中以后,我的学习成绩好多了,可能在潜意识里不想下来放羊吧。羊没放成,没有给家里赚来钱,却天天都在花钱,所以家里的境况是越来越不好了,最后就到了举债的地步,有很多钱都是我大学毕业工作了才还的。也好在是考上大学能挣钱,不然真没法收场。在农村,有好多念了高中却没考上大学的,最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却又要为了传宗接代娶媳妇,难上加难。反观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学同学,天天放羊,种地,家里早就盖了新房子,也生了孩子,只是,他们不再多生,不管男女就一个。

可他们挣钱很难,跟天老爷打交道,不努力是不行的,赶上年景不好,一年都不下雨,地里就算是颗粒无收,他们就只能唉声叹气地把贴着地皮生长的庄稼秆割吧割吧聚在一起点把火烧掉,看着浓烟滚滚,呛得眼泪汪汪,就期待着第二年是个好年头,能把上一年得亏空补回来。要是养的牲口流行了瘟病,猪有猪瘟,牛羊有口蹄疫,那可就不得了,猪会浑身长瘢而病死,牛羊会因为吃不下东西而瘦得皮包骨,脚也因为疼痛而站立不稳,只能趴着,最后精力耗尽而死,也有养鸡的成片成片而死,那才糟心呢。等我大学毕业回到屯子里,有些人还凑合,有一些已经俨然形如我的长辈了。我在外地成家,工作也非常忙,不能经常回去,有时得闲探探亲,听说他们中的谁谁谁已经不在人世。有的是因为年景不好着急上火得急病死的,也有因为舍不得钱看病,把小病熬成了大病慢慢折磨死的。也有因为蝇头小利,邻居之间大打出手打死的,打人的人也蹲了监狱,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管是哪种,好好的家,也就散了。另娶和另嫁也不是不行,可和原来的家比起来,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成色,自然是争吵不休。不是所有人的格局都大,农村人的格局更小。可能他们也从自己是生活里感受到了不易,也知道读书会是更好的出路,就花大气力供下一代念书,有考上的,也依然有考不上的,全是命运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