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让新皇帝更加的注意到他们呢?
别的党派别的官员不敢做,是因为他们牌少,打错一张就满盘皆输,东林党有的是底牌,输得起。
钱谦益反复思索,微笑了:“老夫已经有主意了。”
……
几百个官员缓缓走近大殿。
崇祯朝的第一次正式朝会,谁都在等待,谁都在期盼。
新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容易控制,是已经被别的党派控制,今天就能见分晓。
胡一一大摇大摆的坐在龙椅上,曹化淳和魏忠贤神奇的分立左右。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满殿官员细心的思索着。
一个东林党的言官站了出来,厉声道:“臣有本启奏!”
满殿的官员屏息以待。
“……魏忠贤曹化淳强抢民女,杀人满门,罪无可恕!”
在这个言官的嘴中,昨天大索全城的闹剧,杀死某户满门的惨案,都是魏忠贤和曹化淳的责任,和天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胡一一瞅瞅站在一侧的曹化淳:“老曹,你怎么说?”
“圣上!都是老奴和魏忠贤做下的,老奴罪该万死!”曹化淳忽然抢出几步,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
魏忠贤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曹化淳在地上声泪俱下,心里却满是自豪。
昨天晚上,钱谦益悄悄递了信息。
朱由检大索天下的事,还有水美纪砍人全家,都是大大的污点,必须向天下人有个交代。
可是,作为新帝登基,第一次大朝议就被满朝文武指责,甚至被逼下罪己诏,皇帝的威严何在?
必须有人背锅!
所以这几件龌龊的事情,必须是魏忠贤干的,必须是曹化淳干的。
曹化淳热泪盈眶,大声的赞叹:“果然是东林君子,为了万岁,为了大明,考虑的周到!”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在朝议上承认是自己的错,要求责罚。
会有什么责罚呢?
曹化淳不在意,只要能保护的万岁的名声,就算把他拉出去五马分尸,他也心甘情愿。
钱谦益微笑,朱由检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错,干掉从小陪他长大的大伴曹化淳?估计也就装模作样的大骂几句了事。
东林党要是看不穿这一点,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让埋伏在朱由检身边的地下党暴露呢?
一切,只是一场加深朱由检对曹化淳的感情,曹化淳对东林党的信任,朱由检对东林党的道德的认可的苦肉计而已。
当然,要是朱由检为此把魏忠贤推出来挡枪,那是意外之喜了。
殿内,气氛凝固,唯有曹化淳的认罪声。
胡一一看了曹化淳半天,长叹:“朕终于明白大明的天下,是怎么败的了!”
历史上的朱由检,为什么这么奇葩的无比信任东林党,被他们卖了,还帮他们数钱?
朱由检临死怒斥,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大明的灭亡,最大的责任,真的不在朱由检?
胡一一在看到了曹化淳的所作所为之后,终于明白朱由检的作死人生。
朱由检17岁当黄帝,正是中二时,又没学过帝王学,只跟着不过认识几个字的曹化淳,学习四书五经儒家思想。
没有多少文化,羡慕秀才举人状元的曹化淳教出来的崇祯,自然很容易的就羡慕读书人推崇读书人,以为读书人说的都是对的,以为书上说的都是对的,以为半部论语治天下,以为孔孟之道都是崇高的,以为一切不符合孔孟思想的,都是极端错误的异端,满脑子想得都是仁义礼信,舍己为人,以德服人,上应天心,天人感应,风调雨顺,天下大治。
这个中二热血少年却不知道,汉代以来,独尊儒术,并不是因为儒学横扫其他学术,而是儒学最适合皇帝拿来当做高高在上统治万民,让万民老老实实不敢造反,老老实实被压榨的工具。
帝王之学的第一步,就是要看穿儒教究竟是工具,还是真理。
儒家的真意,就是道德只是口中喊的糊弄人的要求别人的,而自己做的,却是与道德完全无关甚至相反的,只看重自身利益的事情。
孔子的一生,就是明证。
鲁昭公娶吴国公主是同姓婚姻,违背周礼,孔子毫不犹豫的扭曲事实信口胡言,说这符合周礼
公山弗扰和佛肹都是叛党,就因为这两人征召孔子当官,要不是有弟子阻拦,孔子已经屁颠颠的去了
少正卯比孔子更博学,很多孔子的弟子听了少正卯的讲课后,自动改投少正卯门下,孔子当官七天后,就无罪而诛少正卯……
儒教一派,细细看来,从来都是让人言行不一的。
只是,那些只能看到四书五经,无法读到更深刻更全面的书籍的乡下穷小子山村落地秀才,却以为书上写的,就是真正的儒家,反倒脱离儒学,鼓吹出一套飘在空中,无法落地的高大全思想。
能从科举中杀出一条血路,终于站在庙堂之上的朝廷各个官员,又有谁没有真正看穿和学透儒家思想的,实行言行不一的准确路线?
不然他们根本走不到这个地步。
而从小没娘,不被皇帝看重,刻意被忽视,连个教书先生都没有的单纯中二少年朱由检,根本不懂这其中的深刻道道,没有广泛接触其余学派思想,没有深刻接触民情的少年皇帝,甚至没有看透,儒家思想根本只是空泛的道德修养,完全不能拿来治理实务。
看过无数宅斗宫斗撕逼大戏的胡一一,深深怀疑了,当年是有多少后宫插手朱由检的教养啊,这是故意要养成不通世务,腐朽迂腐,完全不具备争夺皇位资格的废物嘛。皇家争位,就是这么简单,又布局深远。
大殿中,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微笑的看着,皇帝应该感动极了吧。
其余各党的官员暗暗叹息,没想到东林党已经早早落子,勾结了皇帝的大伴曹化淳,看来东林党又要往上更进一层了。
胡一一终于开口了。
“老曹啊,朕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蠢成这样!”
胡一一的长叹声,在大殿中回响。
曹化淳莫名其妙。
魏忠贤微笑。
“以你的才学,这朝廷的事情,你再插手,只怕朕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砍了你,瞧在信王府的情分,你回老家养老去吧。”
胡一一干脆的让曹化淳退休。
谁要猪队友!
钱谦益愕然,东林党人愕然,满朝官员愕然。
朱由检竟然毫不犹豫的打发了大伴曹化淳,这是什么节奏?
这种行为,太刻薄寡义了!
可是,太监是皇帝的家奴,曹化淳又主动背了黑锅,于情于理,满朝官员,竟然找不到开口劝解的地方。
钱谦益口中发苦,这是皇帝认为曹化淳串通东林党,所以给一个小小的警告?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传西缉事厂提督。”胡一一淡淡的道。
吆喝声一层层的远远传了出去。
穿着西厂提督官服的水美纪进入大殿,站到了胡一一的一侧。
钱谦益又一次愕然。
胡一一重开西缉事厂,认命水美纪为西缉事厂提督?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为什么曹化淳没有传信给他们?
只是曹化淳已经被拖了出去,连使眼色询问都做不到。
大殿中的官员,都悄悄打起了精神,龙椅上的胡一一,做事实在太不合规矩。
魏忠贤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又惊又喜。
“公公,有了西厂压在我们的头上,为何公公似乎毫不惊恐?”身后的小太监惊讶的低声问道。
魏忠贤瞥了他一眼,微笑着摇头。
这个蠢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怪不得只能做个打杂的小太监。
锦衣卫东厂西厂,都是皇帝的亲军,皇帝重开西厂,就是表明皇帝不信任朝中大臣,今后只会更加倚重手握东厂的魏忠贤。
“圣上,西缉事厂不宜重开……”韩爌急忙站出来道,还找个女子做厂督,这是要开第二后宫吗?
“这大明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胡一一冷冷的道。
满殿文武官员立刻喧闹不已。
昏君!太昏君!这是开民主的倒车!
大明的天子除了,从来没有这么胡闹的。
胡一一挥手。
水美纪厉声喝道:“肃静!”
自然没人理她。
众位大臣冷笑,女人当西厂厂督,从来没有这个先例,别以为穿上了官袍,你就是一个官,朝廷官员不承认,你就要扒下这身官袍。
人影闪动。
piu!
喧哗的官员们躺了一地。
“你敢殴打朝廷命官?”有官员倒在地上,吃惊的指着水美纪。
piu!
该官员脸上又挨了一脚,光荣的晕了过去。
满殿官员终于意识到,这个新皇帝,恐怕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良善。
“哪个是钱谦益?”胡一一无聊的问道。
钱谦益暗暗大怒,朱由检不认识钱谦益?这是公然的羞辱!
但钱谦益忍住了,为了东林党进入内阁,今天的羞辱,他必须忍。
“微臣正是钱谦益。”
胡一一笑了:“来人,拉下去杀全家。”
钱谦益大惊,殿内官员大惊!
胡一一第一次朝政,竟然就无故诛杀大臣满门?
历史上就没出过这么残暴的皇帝!
就算是残暴的纣王,也好歹要找个理由!
东林党们更是大惊,这是皇帝要诛灭东林党吗?
“圣上,不知微臣何罪之有?”钱谦益大声的叫道。
满殿文武竖起耳朵。
胡一一严肃的道:“水太凉。”
就这三字,不诛杀钱谦益满门老少,难平心头之恨。
钱谦益莫名其妙,满殿文武莫名其妙。
水太凉?什么东西!
大殿内的侍卫们茫然,是遵从皇帝乱七八糟的命令,无故诛杀朝廷重臣钱谦益,做个没有思想助纣为虐的侍卫,还是正气凛然的抗旨不尊?
谁忒么的知道该怎么做?
胡一一叹气,连个侍卫都指挥不动,这个皇帝真是做的憋屈。
“水提督!”
“噗!”
水美纪出剑,剑光闪烁。
钱谦益双腿被砍断。
大殿上立刻安静了,只有钱谦益的惨叫声,以及腥臭的血腥味。
“你!你竟然在圣上面前行凶!”一个大臣指着砍人的水美纪,颤抖的道。
今天的局势变化太快,太多的重要信息需要细细琢磨,满殿大臣竟然没有几个注意到水美纪是佩剑上殿的。
“要砍五肢啊砍五肢!”胡一一瞪水美纪,教了这么久的华山派剑法,竟然一剑只砍断了两条腿,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回去跪洗衣板!
水美纪歪着脑袋瞅了瞅胡一一,又是一剑。
钱谦益五肢俱断,血流如注。
大殿上,几十个官员果断晕了过去,百余个官员脸色惨白站立不稳。
“那个谁谁谁,刚才抗旨不遵的护卫,全部砍全家!”胡一一道。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白着脸应诺。
满朝官员重新认识了新皇帝朱由检。
残暴桀纣之君!
简直比杨广还荒淫,比纣王还残暴!
大明有这样的天子,这是要亡国了吗?
断了五肢的钱谦益,竟然从血泊中挣扎着醒来,脸色狰狞,厉声喝道:“为什么要杀我!”
胡一一站了起来,走到钱谦益的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
“水太凉!朕只记得你丫的一个,当然先拿你开刀!难道还留着你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