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神棍在忘川河畔说过，尘埃落定前，不可知晓自身因果。所以她的结果也算是天意。

现在，云灵儿给他，是知道他此劫已过吗？

“莫道清风处云轩，归云看破断情篇。

锦上添得非春色，情字诛心再难接。”

他一下子合上帕子，吓得小老头一个哆嗦，跪倒在地:“君上息怒啊。”

路过人投来奇怪的眼光，他摆摆手让小老头起来:“无妨。”

就在小老头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又问道:“她……可还有说什么吗？”

小老头想了想，不太肯定的答道:“王妃当年说，如果君上思她，就去忘川畔三生石旁？可是王妃已经……”

他顿了一下，转身摆手，随后便前往忘川河畔。

忘川河畔常年覆雪，一别已是数千年。

三生石边，彼岸花开落一年又一年。

花叶永不见。

他刚刚站定，肩膀上的灵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直接飞起向三生石。

凌轩刚想阻止，便看到灵蝶融入了三生石，而三生石上，隐隐有金色的字显露出来。

“大漠山雪连飞扬，烟雨何处起彷徨。

落妆红晚石停浦，月下无人再张狂。”

这是……云灵儿的判词。

凌轩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金色的字慢慢扭动，随后扭成即将消散的神识，缓缓的在凌轩面前化成人形。

“果然啊，还是黎子知赢了。”她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灵儿……你……”

望着他震惊的眸，她笑了一下:“他问我生死不见可算真的，我说当然，可你走后我就后悔啦～”她顿了顿，又笑着说:“所以我拜托他用最后的神识，花了两百年时间，做成了世界上仅有的唯一一只凤神蝶，以此拜托你来养魂。他赌我活不到化形。”

“本来只要吸收你的精气，过了明日，其实应该是我的重生之日，只是命中注定只一魄，现在……连一魂也聚不起来啦。”她小小的叹息一声，随后说道，“可惜，凤神蝶皆是女子，你为了避嫌，从不让我碰你的脸和唇，我也不忍心吸收你的精气，所以这九九归真，依旧未成。”

九九归真，为归，则万劫不复，生死再无相见。

她笑着解释前因后果，似乎即将要消失的不是她。

凌轩颤抖着手，似乎是不可置信。

他看着她故作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阿轩，这次真的是再见啦。”

“你我缘分已尽，此后天上地下，死生不见。”

他看着她又一次神识慢慢淡去，他隐隐有情绪崩溃的迹象，颤抖着手想留住那抹神识，却听到最后一声浅浅的叹息。

“阿轩……你又惹我……生气了……”

“这次……就罚你……以后一个人……好好活着……”

为什么，怎么可以……

我才刚找到你……

凌轩留在三生石畔旁八百一十年。

这八百一十年间，彼岸花开了又败，花开花落整整八十次。

他无数次用剑在三生石上刻上云灵儿三个字，可永远刻不上去，直到第八百一十年，三生石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当今神上是他的妹妹，闻讯立刻派人请他回殿。

他得走了。

他走前不知是对着忘川河畔还是对着三生石说:“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回到神殿，永和帝话里话外在委婉的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云云”，他苦笑一声。

“请王上准许，不日便派臣永镇忘川畔吧。”

永和帝愣住了:“王兄何必如此呢。”

凌轩摇了摇头:“云灵儿魂散，那一抹神识彻底无力，所以封印残留的神力应该并无太多，还是早日派臣过去好。”

“此时百废待兴，臣去可以镇得住。”

他苦笑道:“刻字这种傻事，一次便够了。”

他要替云灵儿守着忘川河畔，她作为妖界公主的时候便一心为民，他要替她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往事已至此，暗沉不可追。

永和帝也知此时重要性，也相信王兄拿得住分寸，当即召集诸神，诸神商议后一致通过了凌轩的请求。

凌轩拱手:“王上容臣去整理物品，臣不日启程，日后相见，怕是死别。”

“王兄……保重。”

诸神只能看到一抹红色渐行远去，便如同当年那位和亲公主一抹红色逐渐走进。

沧海桑田，一眼万年。

万年太短，诉说不尽儿女情长。

千年又太长，却容得下一人独守。

忘川畔，又有一抹红色在雪地中。三生石旁，大片彼岸花已经开花了，红色的如同大婚那日的凤冠霞帔。

这第八十一次开花，终究是迟了些。

木屋旁的梅树上，挂着一个红牌，随着风吹轻轻晃动着。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只是，蒲苇还是断在了那个冬天，又化为春泥护花，而磐石再也见不到他的蒲苇。

从此，月下再也没有人再张狂了。

终是异途同归，同途又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