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猛地惊醒,气喘吁吁。我的梦里满是苏瑞尔骨指的咔哒声,纳迦的狞笑,还有一个苍白、没有面孔的女人用血红的指甲划过我的喉咙,一点一点地割开我。她不停地问我的名字,但每次我试图说话,血液就从我脖子上的浅伤口中冒出来,呛得我说不出话。
我用手穿过汗湿的头发。当我的喘息平息下来,一种不同的声音充满了空气,从门缝下的前厅传来。喊叫声,还有人的尖叫声。
我在一瞬间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些喊叫声并不具有攻击性,而是带有命令性质——在组织。但那尖叫声……
我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猛地打开门。我本可以留在床上,蜷缩起来,但我听过这样的尖叫声,在家里的森林里,当我没有一击致命时,动物们受苦的声音。我不能忍受这种声音。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赶到大楼梯的顶部时,正好看到庄园的前门砰地一声打开,谷红安冲了进来,肩上扛着一个尖叫的精灵。
那个精灵几乎和谷红安一样大,但高阶领主却像扛一袋谷物一样轻松地扛着他。他是低等精灵的一种,有着蓝色的皮肤、瘦长的四肢、尖尖的耳朵和长长的缟玛瑙色头发。但即使从楼梯顶上,我也能看到鲜血从他肩胛骨突出的黑色残桩上涌出。这些血液现在浸透了谷红安的绿色束腰上衣,形成深深的、闪亮的斑点。他的腰带上少了一把刀。
朱元礼刚好在谷红安喊“桌子——清理干净!”的时候冲进下面的门厅。朱元礼把大厅中央长桌上的花瓶推开。要么是谷红安没想清楚,要么是他害怕浪费额外的几分钟把精灵带到医务室。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我的脚动了起来,当谷红安把尖叫的精灵脸朝下轻放在桌子上时,我已经走到楼梯的半程。那精灵没有戴面具,没有任何东西能遮掩他那长长的、超凡脱俗的面容上扭曲的痛苦。
“侦察兵在边界线刚过一点的地方发现他被丢弃在那里,”谷红安向朱元礼解释,但他的目光扫向我。眼中闪过警告,但我又走了一步。他对朱元礼说,“他是夏之宫廷的。”
“哦,天哪,”朱元礼说道,检查着伤势。
“我的翅膀,”精灵哽咽道,光滑的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虚空。“她拿走了我的翅膀。”
又是那个无名的她,困扰着他们的生活。如果她不是统治春之宫廷,那么或许她统治着其他宫廷。谷红安挥了挥手,蒸汽水和绷带就出现在桌子上了。我的嘴巴干涸,但我走到楼梯底部,继续走向桌子和那个肯定徘徊在大厅中的死亡。
“她拿走了我的翅膀,”那个精灵说。“她拿走了我的翅膀,”他重复道,瘦长的蓝色手指抓住桌子的边缘。
谷红安低声咕哝了一声——那声音温柔得我以前从未听过——拿起一块抹布浸入水中。我在谷红安对面的桌子旁找了个位置,当我看见伤口时,胸口的气息一下子涌了出来。
无论她是谁,她不仅仅是拿走了他的翅膀。她是撕下来的。
鲜血从精灵背上的黑色天鹅绒残桩上渗出。伤口参差不齐——软骨和组织被切成看起来不均匀的伤口。好像她一点一点地锯掉了他的翅膀。
“她拿走了我的翅膀,”精灵再次说道,声音哽咽。当他颤抖时,震惊占据了他的全身,他的皮肤闪烁着纯金的脉络——像蓝色蝴蝶一样闪亮。
“别动,”谷红安命令道,拧着抹布。“你会流血更快。”
“不、不、不,”精灵开始说,开始转身背对着谷红安,远离那即将到来的痛苦,当那抹布碰到那些生鲜的残桩时。
这是一种本能,或者是怜悯,或者是绝望,可能是为了抓住精灵的上臂,再次将他轻轻地压在桌子上,尽量温柔地固定住他。他挣扎着,力气大到我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压住他。他的皮肤光滑如天鹅绒,滑溜溜的质感,即使我有永恒的时间去掌握也永远无法画出这种质感。但我用力压住他,咬紧牙关,希望他能停止挣扎。我看向朱元礼,但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留下了一种病态的白绿色。
“朱元礼,”谷红安说道——一个安静的命令。但朱元礼继续盯着精灵毁坏的背部,盯着那些残桩,他的金属眼睛在缩放、缩放。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在一个花盆里呕吐了一口,随后飞快地跑出房间。
精灵再次扭动,我紧紧抓住,双臂因用力而颤抖。如果我能压住他,那他的伤势一定严重到削弱了他。“请,”我低声说道。“请别动。”
“她拿走了我的翅膀,”精灵抽泣道。“她拿走了。”
“我知道,”我低语,手指酸痛。“我知道。”
谷红安把抹布触到其中一个残桩上,精灵尖叫得如此响亮,以至于我的感觉都迟钝了,使我踉跄后退。他试图起身,但双臂无力,脸朝下再次倒在桌子上。
鲜血涌出——如此快、如此亮,我花了一拍才意识到这样的伤口需要止血带——而且精灵已经失血过多,哪怕用止血带也无济于事。鲜血顺着他的背流到桌子上,流到桌边,滴滴答答地滴到我脚边的地板上。
我发现谷红安的眼睛看着我。“伤口没有凝结,”他低声说道,精灵喘着气。
“你不能用你的魔法吗?”我问,恨不得撕下他的面具,看清他的全部表情。
谷红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不能对重大伤害使用。曾经可以,但现在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