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精灵呜咽着,他的喘息慢了下来。“她拿走了我的翅膀,”他低声说。谷红安的绿眼睛闪烁了一下,我知道,就在那一刻,这个精灵要死了。死亡不仅在这个大厅里徘徊,还在倒数着精灵剩余的心跳。
我握住了精灵的一只手。那里的皮肤几乎像皮革,也许更多是出于反射,他的长指头裹住了我的手,完全覆盖了它们。“她拿走了我的翅膀,”他再次说道,颤抖稍稍平息了一些。
我把精灵那半转过来的脸上的长发拨开,露出一个尖鼻子和满嘴的尖牙。他那双黑眼睛转向我,恳求着,乞求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说,希望他不能像苏睿尔那样闻到谎言。我抚摸着他无力的头发,那质地如液态的夜晚——另一个我永远无法画出来的东西,但我会尝试,也许永远都在尝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精灵闭上了眼睛,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有东西湿了我的脚,我不需要低头就知道他的血已经在我周围汇成了一个水潭。“我的翅膀,”精灵低语道。
“你会拿回它们的。”
精灵努力睁开眼睛。“你发誓?”
“是的,”我低声说。精灵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再次闭上眼睛。我的嘴唇颤抖着。我希望能说点别的,能给他提供比我空洞的承诺更多的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发出的虚假誓言。但谷红安开始说话了,我抬头看见他握住了精灵的另一只手。
“圣锅救你,”他说,念出了一句可能比凡人世界还古老的祈祷词。“母亲抱你。穿过大门,闻到那不朽的牛奶和蜂蜜的土地。不要害怕邪恶。不要感到痛苦。”谷红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完成了。“去吧,进入永恒。”
精灵最后发出一声叹息,他的手在我手中变得无力。我没有松手,仍然抚摸着他的头发,甚至在谷红安松开他并离开桌子几步之后。
我能感觉到谷红安的眼睛在看着我,但我不肯松手。我不知道灵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身体中消失。我站在血泊中,直到它变冷,握着精灵纤细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想着他是否知道我在撒谎,当我发誓他会拿回他的翅膀,想着无论他现在去了哪里,他是否真的拿回了它们。
房子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了钟声,谷红安握住了我的肩膀。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变得多么冷,直到他的手的热度透过我的睡衣温暖了我。“他已经走了。放手吧。”
我仔细打量着那个精灵的脸——如此非凡,如此非人。是谁能如此残忍地伤害他呢?
“石文娇,”谷红安说,握紧了我的肩膀。我把精灵的头发拨到他长长的尖耳后面,希望我曾知道他的名字,然后松开手。
谷红安带我上楼,我们都不在乎我留下的血脚印,或者浸透我睡衣前襟的冰冷血迹。我在楼梯顶上停下,扭出他的握力,凝视着楼下门厅里的那张桌子。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那里,”我说,准备下楼。谷红安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知道,”他说,声音如此疲惫,“我本来是要先送你上楼的。”
在他埋葬他之前。“我想和你一起去。”
“夜晚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可以自——”
“不行,”他说,绿眼睛闪烁。我挺直了身子,但他叹了口气,肩膀弯曲了下来。“我必须独自去做。”
他的头低垂着。没有爪子,没有獠牙——面对这个敌人,这个命运,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他无处发泄愤怒。所以我点了点头,因为我也会想要独自去做,转身朝我的卧室走去。谷红安停在楼梯顶。
“石文娇,”他说——声音轻柔得让我再次转过身来。“为什么?”他歪着头。“在最好的时候,你也不喜欢我们这一类。而在雪影精之后……”即使在昏暗的走廊里,他那通常明亮的眼睛也显得阴影重重。“那为什么?”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血迹斑斑的脚粘在地毯上。我瞥了一眼楼梯下方,仍能看到那个精灵的躯体和他翅膀的残骸。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死去,”我说,声音颤抖,强迫自己直视谷红安的眼睛。“因为我想有人能在我生命的尽头握住我的手,并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每个人都值得拥有这种待遇。”我努力吞咽,喉咙痛得厉害。“我后悔我对雪影精所做的事,”我说,声音被压抑得几乎听不见。“我后悔我心中曾有那么多的仇恨。我希望我能撤回它——并且……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不记得上一次——如果曾经有过——我这样对任何人说过话。但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我想知道我是否应该再说些什么,是否应该跪下来请求他的原谅。如果他对一个陌生人感到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愧疚,那么对雪影精……等我开口时,他已经走下楼梯了。
我注视着他——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他那浸满鲜血的束腰外衣下显露的肌肉,注视着那无形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抱起那具破碎的身体,带到我视线之外的花园门。我走到楼梯顶的窗边,看着谷红安抱着那精灵穿过月光下的花园,走向远处的田野。他从未回头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