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曹昂极重此次科举,生怕手下官员办事不力,漏了他的人才,便每天来报名处暗访,今日可巧,正碰见几人斗嘴。
那糜含便是糜竺次子,他是认识曹昂的,心中惶恐不已,刚想跪下,却猛然醒悟,既然他着便服,就是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这一跪,岂不是坏了他的事,腿似弯未弯,急闪到一旁。
曹昂见糜含识相,心中暗暗赞许,眼光一转,又对余阶道:“再者,你既不喜曹家,为何还要来徐州考试?”
徐庶本是烈性之人,见来者颇有气派,但口气严厉,他心中恼火,本性也渐露,甩开黄宗耀拉扯,目光凌厉如刀,直盯着曹昂硬道:“我闻徐州曹昂与朝廷平起平坐,签定和约,这哪里又是一个做臣子的本分?又闻其出兵河北,攻取青州,却又用来换取自治,这何曾又是一个为将者应做的事?还在青徐发行飞钱,自定律法,自拥军队,这分明已是诸候之国,所以我以为曹家取的徐州,为何我就来不得?”
曹昂听此人有几分见识,心里倒有了兴趣,便笑道:“那你认为那曹昂为何要放弃上平原保留渤海?”
“哼!”徐庶一声冷笑道:“自然是为了河北的人口,只从那青徐使臣在河北的所作所为便知,现在河北的乡村小县、大郡邺城,哪里没有他们编的童谣俚语,什么‘头顶青徐天,不愁柴米盐’还有什么‘一户有四口,得田二十亩’等等,如此明白的口号,如此彰显的野心,没想到袁绍的朝廷居然默许了,可悲!可叹!所以我就想来青徐看看那曹昂到底是什么样人物,我看你也非普通人,若你能见到那曹昂,请替我转告他一句话,袁绍的软肋在装备和水军,此两项须优先发展。”
他只说了数语,曹昂的心中却默念了数十遍:“如此见识,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又道:“我与那曹昂确实有些交情,我当把你的话转告给他,只是你的姓名可先告诉我。”
徐庶原本是个热衷名禄之人,他见这倒是个机会,便收起了狂傲之心,取出自己的名刺,恭敬递给了曹昂。
“徐庶?”曹昂只觉名字眼熟,又细一想,心中暗暗惊喜道:“原来他便是徐庶,真是老天有眼啊!此人运用得当,成就远不止于历史上的那样。”
曹昂刚想再问几句,突然一匹快马奔至,有人送来一封火红信皮的快件,这是菜州八百里加急,曹昂急展开,顿时脸色大变,只低声命人盯住徐庶,便匆匆赶回官署。
“渤海考生的乘船遇风暴在莱州外港沉没,四百余名考生中,仅二百多人获救。“难怪曹昂这么紧张,这四百多名河北读书人是他治河北方略的重中之重,以河北人治河北的关键。
“速传我的命令,徐州军所有军医立刻赶往莱州,获救之人,不许再死一人。
“命张扬立刻派船在海面上搜寻死难者尸体,另外通知卢思齐,命他将死难者的家属全部送到莱州。”
一个个命令刚刚发出,司笔来报,糜竺来了,糜竺主管民生,又是本次科举主考,河北考生及善后之事都需和他商量。
“只要此事不要影响五日后的考试便可!”曹昂冲口而出,他极不满曹昂定的考试范围,见曹昂脸色不善,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又道:“大人,河北考生既然遭遇变故,恐怕已经赶不上科举,下官可以单独给他们安排一次考试。”
曹昂沉默,抚弄桌上一支温润的碧玉镇纸,那是马融送他之物,而此刻他再次感受到了与糜竺的巨大隔阂,这个马融的得意门生,山东的文官之首,竟不能理解河北考生的真正意义,真当他们是来考试的吗?还有上个月,为官学的课程设置和这次科举的考试范围,这个糜竺竟然在他家里咆哮,大失体统。
但这些他都能容忍,惟独不能容忍他的异心,每月都要向刘协上奏一份报告,内容竟连他也不知。
突然间,河北考生事件在他心里变轻了,官制的改革,至少上层的权力重组,已火烧眉毛,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