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刘之福顺口说道。
龚慧成接着又说:“他挖苦的还有,他不要其它的田,偏偏就要那块五斗田。”
稍加思索后,刘之福坚决地说:“那不行!那块田是我们这下面一片田的过水田。如若被他弄去了,那今后天干需要灌水时,他决不会让水从那田里过,你我田里的稻子就会活活干死。”
“你看,他真地挖苦吧。”刘彩兰怒气冲天。
郭仙偶义愤填膺:“真地挖苦!真地挖苦!”
“不能抵给他!”刘之福火冒三丈。
“哥哥,坚决不能抵给他!”刘瑞之也怒不可遏。
刘树人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怒气:“对,就是不抵给他。”
龚慧成又接着说:“他还说啊,要是我们年前不还他的钱,他就拉瑞之去给他做丫鬟。”
“真挖苦,真挖苦。”郭仙偶又是义愤填膺。
“那绝对不行!”刘树人忍无可忍。
刘瑞之大声吼道:“他黄鼠狼吃天鹅肉——梦想。”
“刘妨书是个土匪。我决不会把妹儿往他那个火坑里推。”刘树人嘶声力竭地喊道。
龚慧成又怒气冲天地说:“他还骂娘嘞。”
“他真不是个东西。”郭仙偶气鼓鼓地骂道。
“我们推迟还他的钱是给了他利息的啊。他干嘛那么凶啊?”龚慧成诉说不满。
“他的利息可是很高啊。”刘之福对刘妨书了如指掌。
“高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现在是借钱嘞,钱借不到,卖田嘞,田又没人买。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刘树人绝望得愁眉苦脸。
众人听了,好不伤心,坐在火坑边,默不做声。
同是腊月二十八日,这天清晨,姚家荣要姚家清叫醒家丁们,命令他们起床穿衣,穿戴整齐,抬上三顶便轿,快速赶去山边那栋楼房。
夜空不见月亮,寥寥数颗星星宛如鬼火闪亮;田野上暗淡无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汪;寒风刺骨,这一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东倒西斜走在田埂上,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弄出声响,好一阵子才走到山边那栋楼房。
楼门洞开,守门家丁点燃蜡烛。姚家清立刻命令家丁们在楼下等候,他自己接过点亮的蜡烛,陪着姚家荣向楼上走去。
到了楼上,姚家荣敲响房门,轻声喊道:“夫人,是我。快起床,有事跟你说。”
田晶听出敲门的是姚家荣,睡眼惺忪地搭话:“这么漆墨黑的,有事等天亮了说啊。”
“快,快起床。跟你明说了吧,我们今儿去临澧县表哥那里过年。你晓得的,从这里走到他那里,要走一整天哪。所以要早点动身。”
“好,晓得了。你等一下。”田晶表示赞同。她翻身,从床头摸到那个洋火盒,从盒里抽出一根洋火,在盒边划了两下,那洋火亮了。她又伸手去拿蜡烛,点燃蜡烛,把蜡烛插在烛台上,最后才边穿衣边叫醒身边的姚小妹,让她快起床穿衣。
姚小妹睡眼难开,冷淡地问:“怎么啦?天亮了吗?”
田晶照实答道:“没有,还没有。”
“没有天亮,那叫我起床搞什么?”
“我们今儿去临澧县你华伯伯家过年。路那么远,不得不早点起床。”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姚小妹坚持不起床,用被子蒙着头。
“听话,乖女儿。你又不是没去过你华伯伯家。这要过年了,你要是待在这里,被别人看见了,别人会把你当成鬼打。但是,到了你华伯伯家,那里的人就不会把你当成鬼了。”
姚小妹经过田晶这样一说,觉得有些道理。她心想,要是待在这里过年,自己就不可能走出这栋房屋,那叫过什么年?还不如去华伯伯家过年,那里总比这里自由些。思想一通,她从被窝里伸出双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才用手掀开被子,从旁边拿来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母女俩起床后,穿衣裳,洗脸梳头。整理收拾完毕,田晶才去开了房门,手牵着姚小妹,跟着姚家荣和姚家清走下楼去,穿过楼下的堂屋,走出楼房大门。
姚家三人坐上了便轿,家丁们抬起轿来,朝着去临澧县的方向摸索着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寒冬的太阳也怕冷,早早就躲到西山脚下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清晨到这会儿,姚家三人仍然坐在轿上,由家丁们抬着往前走。坐轿的人都坐累了,甭提那些抬轿的家丁们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肚饥口渴,艰难地向前移动着双腿。此刻,他们走上一个小山岗,这里离华成福家还有三四里地。姚家荣要求家丁们停下脚步,在树林间歇息。他走到田晶身边,拉着她朝旁边走过十几步后,将嘴贴近田晶的耳朵边低声细语。
田晶一听,大惊失色,“啊”地大叫一声:“这怎么行?还没跟小妹说啊。”
姚家荣见田晶犹豫不决,他却是斩钉截铁:“事已至此,不可改变。走吧。”说完,他拉了田晶的手,回到众人身边。田晶万般无奈,只得依了姚家荣。
姚家荣欲上轿前行时,忽听得那边山林中传来一阵热闹的唢呐声。众人抬头望去,那边,一队人马缓缓朝这边走过来,前面八个大汉抬着一顶漂亮气派的大花轿,花轿后面,一个年轻男子披红挂彩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其余的人都穿着讲究秀丽。看样子,那分明是一支娶亲的队伍。看着那队人马,姚家荣格外得意,这是他预料中的事。
田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预料,后果难堪。
那队人马走得越来越近,人的面相越来越清晰。姚小妹走到田晶的身边,低声说道:“妈,你看。那骑马的是表哥嘞,表哥今儿结婚吗?他和谁结婚?”
田晶不但不朝那队人马看,反而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抱住姚小妹,泪如泉涌。半晌,她才喘过气来,哭诉着说:“他和你结婚哪。”
田晶这话真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姚小妹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眼前发黑,嘴里嘶声力竭:“不!”随即昏倒在地。
田晶惊愕得呆呆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子,把姚小妹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那队人马簇拥着华相公来到山岗上,他跳下马,疾步走到姚家荣面前,朝姚家荣深深一鞠躬,喜笑颜开:“岳父大人一路辛苦了。”然后,又快步走到田晶面前行鞠躬礼:“岳母大人一路辛苦了。”接着又说:“小妹一路辛苦了。”姚小妹躺在田晶的怀里一动不动,华相公困惑不解:“小妹这是怎么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