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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续)

那些大洋令刘妨书大吃一惊,没想到刘树人手里还能拿得出大洋来,但他忽然冷笑说:“六十块大洋就算了事了?”

他这么一说,刘树人立即把拿大洋的手缩回来,正颜厉色地说:“是不想要这些大洋喏?”

别说有钱人就不见钱眼开,只见刘妨书贪婪地说:“不要?拿来!哪个人还会跟钱过不去!”

刘树人眼见得刘妨书要钱,以为他同意自己刚才讲的办法,上前把大洋递给了刘妨书,还进一步老口:“你同意明年提高一成利息了?”

他的手把那些大洋紧紧地抓着,刘妨书狡猾地说:“同意你现在就把钱还完。你有这六十块大洋,”他把手里的大洋掂了掂,“你家里肯定就有六百块,六千块。”

那肯定是刘妨书在胡搅蛮缠,刘树人腹中窝着一团怒火,但因为的确没有钱还清他的债,才不便把怒火发出来,不得不抑制住怒火:“我是个孩子,不会说谎话。屋里的确没有钱了。”

“你是个孩子?哼,你人小鬼大,你说没有钱就没有钱吗?”刘妨书横眉怒目地喊道,“管家。”

站在不远处的刘子午应声答道:“在,妨爷。”

“你给老子进屋去搜!”

“是!”刘子午和家丁们欲要进屋。

龚慧成容不得刘妨书这般横蛮,怒气冲冲地说:“你要搜?不过,我们得把丑话说到前头。如若你搜钱不出来,那我们欠你的债就一笔勾销。”这番话着实起了作用,刘妨书不再说搜。他心里明白得很,刘树人没有把田卖掉,家里肯定没有钱。他只得自我解嘲:“我量你屋里没有钱。好啊,你没有钱,是吧?那你交人来!”

刘树人想起先前想过的办法,气愤难平:“好啊,我把我自己交给你。”

“你想用你自己抵债?呸!谁要你这个不晓得干事只晓得吃饭的东西?”刘妨书暴跳如雷。

“你不要就算了,我还不想去嘞。”

“算了?你说得轻巧!管家,把他妹儿带走!”刘妨书凶狠地命令道。

刘子午和家丁们使劲把刘树人推开,冲到横屋门边,又搡开拦在门口的龚慧成和刘彩兰,揪住刘瑞之就往屋外拖。

刘瑞之被吓得哇哇大哭,跌倒在地,挣扎着不肯跟他们走。

怒火骤然冲天,刘树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打斗起来。

刘妨书并不坐山观虎斗,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大棒,朝刘树人的身上一阵乱打。

刘树人哪里敌得过刘妨书一伙人,被那伙人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乱翻滚。

龚慧成和刘彩兰也被架住了手脚,脱不开身。

“刘妨书,你这个缺德鬼!你不得好死!你放开我妹儿!你放开!”刘树人勃然大怒。

刘妨书爬上轿子,家丁们仓皇抬起轿子,架着刘瑞之,扬长而去,丢下刘瑞之撕心裂肺般的嚎哭声。

也是腊月二十九日这天,华府上空也是阴云密布,寒风凛冽。华府早已开过早餐。众人围坐在火坑边谈笑风生。新郎新娘却还没有起床,那洞房门紧闭。

众人谈笑之余,王尔丽左顾右盼,不见新郎新娘在场,眉飞色舞地打趣:“这新郎新娘真是新婚燕尔,第一天就这么相亲相爱。这都快到中午了,还不见他们起床,恐怕是把着不得脱了。”她的这番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独有胡蝶心里却是认为她没有口德。

《杂言诗﹒口舌德》

病从口入,伤害全身心。祸从口出,损人不得信。

稍有不慎,铸成大祸根。害人害己,落下缺德人。

直话转弯,说话须中听。加热冷话,温暖别人心。

批评之话,顾及人自尊。注意话术,良言得安定。

宗什善抿着嘴笑,随后,故意挑剔地冲着王尔丽说:“亏你还是个妇道人家,竟然说出这种话。”

王尔丽脸上风云突变,拉着脸说:“你以为你还是个红花闺女啊,你那年结婚还不是睡到这个时候。”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拍胸打腿。宗什善这下着实羞红了脸,但毕竟是结了婚的堂客,毫不示弱地夸张挖苦:“大哥莫说二哥,谁不晓得你结婚那时候连睡了几天几夜呢?”

众人又是笑又是叫,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

因为有姚家荣夫妇在场,华成福夫妇面对两个媳妇的打趣疯闹,是哭笑不得。既不好参言,又不好发笑。眼见她们斗嘴斗得快要发火了,华成福这才出言相劝:“看你们两妯娌搞笑到哪里去了?”

此时,华大公猛然抬手指向门边,龇牙咧嘴地笑:“你们看,谁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向前望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才笑话的新郎官华相公。他身穿一件长棉袄,蓝色缎子面料上红丝线绣着大玫瑰花,衣边镶着红绸花带,几多气派。他头发有些凌乱,打着哈欠朝火坑边走过来。众人挪动座椅,腾出空位,让他坐下烤火。

心急嘴快的王尔丽又说话了:“小弟,新娘还温柔吧?”

华相公没料想王尔丽会问这样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到昨夜的新郎生活,他似乎记起了点什么:昨夜,他喝多了酒,进入洞房后,开始时,好像是在跟新娘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在洞房里跑来跑去,后来……他有些记不清楚了,但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今儿早上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用手去抱新娘,那新娘呆若木鸡,两眼发直,双唇紧闭,无言无语,任凭他怎么抱,简直就是木头人一个。他觉得没趣,这才起床,出房来这边烤火。可是,他能把这没趣的事说出来让人笑话吗?不行,无可奉告,打落的牙齿只能往肚里咽。

王尔丽半晌得不到回话,觉得难以下台,心急地再次追问:“怎么样?是不是温柔得不好意思说了?”

被逼问得没有了办法,华相公把刚才想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你那时候温不温柔嘛?”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又笑得哈哈喧天。

王尔丽毫不害臊:“我那时候可是温柔得狠嘞。”

众人听了,笑得死去活来。

王尔丽不肯善罢甘休,继续说着疯话:“你那新娘会有我那么温柔吗?”

田晶耳闻目睹王尔丽老是奚落自己的女儿,早就坐立不安,想要离开,不见女儿过到这边来,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滋味,便站起身来,离开火坑边,独自走了出去。

华相公走出洞房后,姚小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发直,面无血色。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想到昨儿夜里遭受华相公的强暴,她心如刀绞,悲痛万分,绝望已极,难道就这样苟延残喘下去吗?不,不行,决不能这样。她伸手拉开帐子,看到周围没人,迅速翻身下床,穿好衣裳,坐到床沿,穿上鞋子,准备逃出这阴曹地府。她刚离开床边,忽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响。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华相公回房来了。当她定神一看,却原来,来者是她的娘,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停住脚步,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喊一声娘。

田晶眼见女儿起了床,还在房中走动,以为女儿心情转好,就高兴地走到女儿面前,轻声问道:“小妹,肚子饿了吗?”

姚小妹对田晶的问候没有感到一点亲切和温暖,反而感到恶心。她愤怒地质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看女儿。”

“你还当我是你的女儿吗?好,你要是还拿我当你的女儿,那你赶快带我走,走出这个阴曹地府。”姚小妹扑到田晶的面前,用手拉着田晶向房门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