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了,我得赶回去。”
坐在屋里的几个人这时从屋里走了出来,龚慧成很热情地说:“之任,你教树人辛苦了。天都这么晚了,你别走,就在这里过夜吧。”
“大家都别客气了。”刘之任边走边说,渐渐地远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次日,陈继前走进横屋,来到浸泡的谷种旁边,谷种已经发出嫩白的细芽。他将一只手插进谷芽堆里,感到谷芽堆里有些烫手,便叫了起来:“树人哥,你快弄些凉水来,给谷芽降降温。要不然,这谷芽就会烧坏了。”
“来了。”刘树人在堂屋里应声答道,三步并作两步,急奔横屋而来,“让我来摸摸。”他把一只手插进谷芽堆里一摸,果真是这样,谷芽像是得了感冒,发着烧。他把里面的谷芽翻出来一看,那些谷芽都萎靡不振,没精打采。他立即冲到水缸边,用水瓢舀了水,将水往谷芽上慢慢淋着。
“好了,不用再淋水了。等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可以把这些谷芽撒到秧垅上去了。再过三五天,我们就可以扯秧插秧了。”陈继前介绍经验说。
“前老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树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就是这么做的。”
“你是说,这是老规矩喏?改不得喏?”
“当然哪。我没有听到说有人想要改变它。”
“没有听说吗?那我告诉你,我就想改变它,我要打破陈规陋习。”
“你怎么改变它?”
“我想,我们能不能节省两个步骤。”
陈继前惊讶得翻了翻眼皮:“哪两个步骤?”
“扯秧和插秧。”
“你说得真新鲜。”陈继前不屑一顾地说。
“而且把撒谷芽改成点播谷芽。”
“你那是一个什么做法?”陈继前这时不敢轻易赞同。
“我想,插早稻时,温度低,为了不让谷芽冻烂,人们才采用集中育秧的办法。可是,我们现在种的不是早稻,而是中稻。况且,现在季节偏夏,气温偏高,不存在冻烂谷芽的问题,所以,我们没有必要用种早稻的办法来种中稻。”
陈继前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颇感兴趣地说:“那你具体说说看。”
“我们先把田里的水放干,再像插秧那样有间隔地把谷芽点播在田里,让谷芽在原地慢慢长成秧苗,最后结出谷子来。”刘树人出语惊人。
“这我不敢做。先不说它长不长得成秧苗,结出谷子,我恐怕,秧苗还没有长成,谷芽就变成鸟粪了。”陈继前显然是不赞同。
“那就奇怪了。你用的那办法就不怕谷芽变成鸟粪了吗?”
“集中育秧时,我们可以用人赶鸟啊。”
“那我这办法怎么就不可以用人赶鸟呢?”
“你点播的面积大,哪有那么多人耐烦赶鸟?”
刘树人和陈继前为改变传统的种稻方法而争论不休,相持不下。
“前哥,就你晓得的,哥哥学过武功,他一个人赶鸟就足够了。”刘瑞之从她的小卧房里走到这边来说。
“瑞之,你别打岔。种稻开不得玩笑。你如若现在跟它开玩笑,它将来就会跟你开玩笑,让你饿肚子,饿得你天昏地转。”刘彩兰紧跟在刘瑞之的身后走来,严肃地说。
“丫丫,前哥,如若哥哥一个人赶鸟忙不过来,我给他帮忙。我虽然没有学过武功,但我也跑得不慢。即使我跑不动了,我高声大喊也会把鸟吓跑。别忘了,我每次赶鸡都是用声音赶的。不信,我赶鸡给你们看看。”说着,刘瑞之真地“喏嚯,喏嚯”几声大叫。横屋里,歇息的鸡儿们吓得扑腾腾地仓惶而逃。
大家见状,哈哈笑个不停。
“瑞之,你别添乱了。你哥哥和你前哥在谈正事儿嘞。别打扰他们。”
“丫丫,很遗憾,姑丫又去别人家做衣裳了。要是他在家,他会怎样看我的办法呢?”刘树人想要征求刘彩兰的意见。
“我恐怕,他也说不准。因为从来就没有哪个人像你那样做过。”刘彩兰也是心中无数。
“这样好吗?我就用那块五斗田试试,其它几块田就按前老弟的办法搞。”刘树人转而征求大家的意见。
“你硬要那样搞,到时候饿肚子的恐怕是你。你如若饿了肚子,到时候不要说我当初没有拦阻你。”陈继前好言相劝。
“这我知道,到时候我绝对不会怪你。”刘树人凝重地说。
他们二人争长论短,总是不能情投意合。刘彩兰看到这样争论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便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解围:“不必再争了,树人的办法不无道理,但是风险很大,万一弄得不好,就会前功尽弃,颗粒无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用个补救的办法,你们看好不好?”
“什么补救办法?事情还没有做,就补救什么?”刘瑞之话中带刺,调皮地说。
“唔,对了。我是想说用一个以后可以补救的办法,现在可以叫做预防的办法。这样说总可以了吧?就你脑瓜子精灵。”刘彩兰稍带羞愧地说,还对刘瑞之冲了一眼。
“什么预防的办法?请丫丫说说。”刘彩兰为刘树人解了围,他高兴得迫不及待地问。
“是这样,树人的点播还是搞,在这同时,我们再多泡几十斤谷种。虽然这后泡的谷种晚出芽几天,但是还能跟上季节。这样,即使树人的办法失败,我们也可以用后泡的谷种来补救。”刘彩兰晓之以理,耐心疏导。
“这办法好,这办法好。”刘树人笑逐颜开地拍手。
“那要是哥哥的办法成功了呢?”刘瑞之好像心里有话要说。
“你是说,如若他的办法成功了,我们就会白白浪费几十斤谷种,是吧?”刘彩兰猜透了刘瑞之的心事,以反问的话语说了出来。
刘瑞之闭口不答,微微点了点头。
“那也不会浪费。”陈继前欣然插话说。
“那有什么用途?”刘瑞之再三追问道。
“谷芽晒干了,可以用来熬糖或者煮酒。”陈继前畅快地说着,他看起来是完全赞同采用刘彩兰的补救办法了。
“哇,还有这些用途啊,哥哥,你的办法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刘瑞之津津乐道。
“姜还是老的辣,还是丫丫有办法。”刘树人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前哥,我们现在就开始点播吧。”刘瑞之急匆匆地说。
“慢点。你们先装谷芽,多叫几个人一起点播。趁今儿天晴,让谷芽一下田就可以在泥土上固根稳蔸。我先去田边放水,你们等半个时辰再到田边去。”陈继前心安理得地说,随后,背了铁锹出门去。
没过几天,刘树人点播的这块五斗田边,也就是增福垱的垱堤上,来了一伙人。那为首的不是别人,而是经常路过此地的刘妨书。他每次路过这里时,都免不了会瞟一眼刘树人的这块五斗田。对于这块肥沃平坦的田,他可以说是喜欢得垂涎欲滴,早就想把它占为己有。刘树人当时欠他的债时,他就动过心事。要不是有人帮助刘树人,这块五斗田早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如今想起来,他心里仍然耿耿于怀。他眼睛瞟向这块五斗田,想起了几天前路过这里时的情景。那时,这块五斗田里水波荡漾,野草丛生。他当时心里还庆幸,如若刘树人还不把这块田插秧了,刘树人到时候就会没吃没喝,刘树人就得上他的门,靠借债度日。他又可以乘机给刘树人戴上紧箍咒,又可以叫刘树人用这块五斗田作抵债,刘树人不敢不依。刘树人如若不依,他又可以要刘树人用那如花似玉的妹儿刘瑞之抵债。他上次没有达到这个目的,这次又有了机会。可是,今儿这块五斗田却是令人称奇。原来欣欣生长的野草似乎变矮了,变得分散了,变成了小秧苗。小秧苗黄里透绿,微风吹过,在浅水中微微摇头,一幅欣然自得的样子。刘妨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睁眼细看时,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田里长着的的确是小秧苗。他弄不明白,刘树人究竟用了什么神奇技术,只几天的时间,使这田里就长出了小秧苗。于是,他命令众家丁说:“停轿,让我下轿看个究竟。”
“妨爷,你要看什么?”刘子午困惑地问。
“笨蛋!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妨爷,有什么值得奇怪呢?”刘子午又问。
“你们看,”刘妨书走下轿来,可能是坐轿的时间久了,他走起路来东摇西晃,挪步到这块五斗田的田边时,用手指着田里的小秧苗,“这田里的秧苗只有寸把长。”
“秧苗寸把长就值得奇怪吗?”刘子午还是问个不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