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续)
那句“得了赔牛钱”的话也把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那句话指的是,胡庭仁在刘树人的帮助下从陈凯圣那里得到的赔牛钱。如果那句话被胡庭仁识破,那么他们这几个白衣郎中的谎话就会被戳穿,他们的身份就会暴露无遗。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好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来了个脑筋急转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嘴硬地说:“对,调查过。你们一定得买药。”
“你们怎么会强迫我们买药呢?”胡阶福也来到这里,气不忿地说道。
“强迫买药?你们还要不要命哪?”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吼叫道。
“我宁可死,也不买药!”胡庭仁以吼叫对付吼叫。
“你!”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掀开白大褂,从腰间抽出短枪,对天开了一枪,“我刚才说了,买得起也得买,买不起也得买!”
“你们是土匪!”胡庭仁并没有被吓倒,这样大声骂道。
“你们不是郎中!”胡阶福气愤地说。
“不管你们怎么说,不管你们怎么骂,服用预防药是政府的强制行为!”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你们都得买药!”
“可是,我们这里并没有瘟疫!”胡滚岩刚才来到这里,没有听到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前面说的话,因此而这样说道。
“你这个老乡,真是有所不知。石门县陈家峪出现稻瘟疫,都已经死人了。”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
“那里是那里,这里是这里。我们这里没有稻瘟疫。”胡滚岩辩驳道。
“这你又有所不知。你们塆前的稻叶上都长满了圈圈,那就是稻瘟疫。”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高声说道。
这时,塆里的人都纷纷来到胡庭仁的门前,一听说稻瘟疫死了人,而且,稻瘟疫就在塆前蔓延,心想,死亡就要临头了,个个吓得瞠目结舌,久久才呼出一口气,发了一声:“真的吗?”
“那我去看看。”胡庭仁想抽身离去,想摆脱这伙郎中装束的人的纠缠。
“你别走!你买了药再走!”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用短枪指着胡庭仁吼叫道。
“大哥,我去看看。”胡滚岩也想去弄个明白,看那稻叶上到底是不是有圈圈。
“你也别走!你们都得拿钱来买药!”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吼叫道,“至于你们的稻叶上有没有圈圈,你们买了药后再去看!”
“不,我们现在就要弄个清楚。”大家纷纷说道。
“大家不要吵!我告诉你们。即使这里没有稻瘟疫,你们也得买药,这是政府的规定。还何况你们这里已经发生了瘟疫,所以,你们现在得赶快拿钱来买药,每人付五块大洋!”
“我们不买!”大家喊道。
“谁敢反对政府,我就毙了谁!”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又朝天开了一枪,然后,又用枪指着胡庭仁吼叫道,“先从你开始,赶快拿钱来买药!”
刘雅琪听见枪声,知道眼前这伙郎中装束的人要动真格的,又看见胡庭仁的胸口上顶着枪,感觉到不买药是不行了。为了不让胡庭仁遭到不测,宁可破点财,救人要紧,便大声说:“你们把枪放下!我男人不管钱,钱由我管。我买你们的药。”
“这还算你识时务。你赶快拿钱来!”
“买药是买药,不过,你们这药也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一点?”刘雅琪憋着一肚子的气,但为了救自己的男人,便沉住气讨价还价。
“这是救命药,五块大洋一个人算是便宜的了。你们想想,如果不服用这种药,命就会被瘟疫夺去。你们别舍不得五块大洋,你们要知道,五块大洋就能保住一条性命。”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大言不惭地说。
“你们赶快拿钱来买药!”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狐假虎威地说,“各家各户都去拿钱来买药!一文钱都不能少。”
“好,你们等着。”刘雅琪说着这话,转身朝屋里走去。
“堂客,你别拿钱!”胡庭仁大声说。
“当家的,这次你就听我的。”刘雅琪头也没回,继续朝屋里走去。
“嫂子,你别拿钱!我们不买药。”胡滚岩也劝说道。
“住嘴!你也去拿钱来买药。”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掏出短枪,用枪指向胡滚岩。
胡滚岩看见又一个郎中装束的人掏出了短枪,心里想不明白,难道这伙人不是郎中?难道他们是土匪?可是,眼下弄个明白有什么用?那枪正对着他嘞。可是,他一家六口人,哪里拿得出钱来呢?实在是没有办法,便硬着头皮说:“我没有钱。”
“你再说没有钱,我就毙了你!”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用枪戳胡滚岩的太阳穴。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有钱。”胡滚岩边说边往后退。
“你再嘴硬,我真要开枪了!”
“你们把枪放下,他的药钱我来付!”刘雅琪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把大洋。
“这还差不多,”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说,“把钱交给我。”
刘雅琪把三十块大洋摔到了地上。他对她横了一眼,无奈地弯下腰去,捡起那些大洋,从药包里掏出十小包药,将药摔到了地上,转身对胡阶福说道:“你,赶快去拿钱!”
“没有钱!”胡阶福说。
“没有钱?我们到你家里去搜!”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将他刚才从地上捡起的那三十块大洋放进药包后,推着胡阶福说,“你家在哪里?”
胡阶福心里知道,家里是一文钱也没有。无论他们怎么搜也搜不到钱,便毫无惧色地说:“搜就搜!”他带着这伙人朝家里走去。
这伙人进到胡阶福的家,便翻箱倒柜地翻腾起来,不一会儿,屋里一片狼藉。几个郎中装束的人走到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的面前,摇着头说:“没有搜到一个钱。”
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说:“没有钱?值钱的东西也行,再搜!”
这时,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从旁边的卧房里走出来,高举着一只手,大声叫道:“找到一个玉镯。”
“玉镯也行。”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收下玉镯,丢下三小包药,急匆匆地说,“快走,我们到别家去。”
这伙郎中装束的人又接二连三地窜进几户人家,折腾一番后,从塆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瓷器和女人的花衣裳。没过多久,他们便走上了塆旁的山岗,狞笑着,眺望着山岗的对面。
“管家,我们现在就去刘树人家吧?”一个郎中装束的人问道。
“混蛋!这里有什么管家?这里只有郎中!”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摘下口罩,深深地透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了口罩的遮挡,陈家文的嘴脸暴露无遗。
“唔,对,对。郎中,郎中。”刚才问话的那个郎中装束的人连连表示歉意,“我们现在就去刘树人家吧?”
头里那个郎中装束的人翻动着眼珠,想了想:“不去了,那边就两户人家,卖药卖不了几个钱。”
“卖不了几个钱,但那也是钱啊。”一个郎中装束的人说道。
“那我们不就便宜了刘树人那小子?”另一个郎中装束的人凶狠地说道。
“便宜了他?”陈家文奸笑了一声,哼着鼻子说,“前些天,我去过他的稻田边,他早就没有沾到便宜了。”
“你是说,你让他的稻子也染上了瘟疫?”
“嘘!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