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的确找到了工作,这个工作是小区里的一个妈妈介绍的,在一家影楼做人力主管。
工资那是没法说,只有三千,而且她已经抽时间跟老板谈过了,只待安顿好家里,便可以去报道了。
一个私人的影楼哪里需要专门做人力主管的?而且,在这家影楼的既往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设过这样一个岗位,只是现在的店长因为不懂管理,搞不定那一堆人,便极需一个人来帮她解决人不听话,工作分配不下去的现状。
虽然林兰在家里生养孩子耗了几年了,但是她职场那点底子还是可以保她在面谈中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告诉老板用什么手段和逻辑能解决这些问题。
老板一听,当时就两眼放光,这就是他需要的人啊,关键是用不高的工资就把这样的管理人材给请到了,当下就拍板,马上就可以来上班。
林兰却为难了,来面试都是把阳阳托付给了相熟的妈妈,这来上班,总得先把家里安顿好吧。
这个工作,对林兰来说,并不是最优解,都说求职的人最想要的就是那种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林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前两项都不占,好在剩下一项离家近吧。
虽然现在工作在林兰心里就是解她人生困局的钥匙,但是毕竟女儿正在重要的初中阶段,儿子也还小,让她为了高薪每天通勤二三个小时到市区的CBD去上班,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最最重要的,她想要在城中心繁华区域找一份高级白领的工作,人家也不见得就会要她啊,所以还是务实一点,先在家附近找个工作先过渡,然后再次正式进入职场吧。
刘剑倒是爽快的把婆婆又接了来。
婆婆很是心疼阳阳这么小就要送去幼儿园,连说要不然,就先在家里在呆几个月,到九月份再上幼儿园吧。
嫁给刘剑这么些年了,林兰知道婆婆并不是一个坏人,她对儿子,对孙子的确是真心疼爱,但是对于林兰这么个媳妇,大约就是本着我吃过的苦,你凭什么不能吃的心态,觉得一个女人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照顾好老公,甚至有什么好吃的宁可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省给男人孩子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阳阳出生两个月,她急着回家,一方面是放心不下独自在家,不愿在儿子这里过牢狱生活的老伴,一方面那是真的觉得家里有林兰一个人就行了,她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
现在听说林兰要上班,要为这个家赚钱了,自然一切以儿子家为重。
林兰思索了片刻:“阳阳现在二岁半,到九月份也差不多三岁了,那时候上幼儿园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我主要是怕您在家又要带阳阳,又要照顾悦悦,太辛苦。”
婆婆听到林兰这么懂事,心里受用不已:“我是老人,早已土埋半截身子的人,能帮下你们,那是应该的,为了你们,我和你爸吃点辛苦无所谓的。”
林兰现在是有求于她,对她的这句话,虽然心生不喜,但是也没有过多在嘴里咀嚼,毕竟,这句话从哪个角度来听,都是一句货真价实的道德绑架。
这种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为了你们好,只要你们好,我们付出再多,再辛苦都是无所谓的,这种看似付出所有,不求回报的心意最后实实在在的都是看不见摸不着,却满满的都是想要你们一定要按我的心愿生活,我的付出要最终有所获的情感索取。
如若不然,就不会在听到说儿子结婚几年了,存款没有达到自己期望中的数字时,她曾如丧考妣般的在大雨倾盆的村头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几个小时,然后回去大病一场。
也不至于公公给刘剑电话责问后,刘剑痛苦自责得也大哭一场,从此,工作更勤恳,生活更节俭了。
世间不计回报的付出实际上却隐含着最大的渴求:你要听我的,你要按我的想法过生活。
当然,他们也很完美的让刘剑成为了一个按他们心意努力工作,循规导矩,不敢享受,时刻紧绷着的那根一定要努力勤俭,不求享乐,否则人生就会不进则退的弦的中年男人。
阳阳最终没有上幼儿园,婆婆在家里带他,她让林兰放心的去上班。
林兰终究是不放心两年没有带阳阳的婆婆又要带小的,还要管大的午饭,接送,于是跟悦悦商量先在学校旁的小饭桌对付几天,悦悦虽不高兴,但是还是勉强着接受了。
好在林兰早上上班的时间可以把悦悦送到学校,下班的时候,可以把她一起接回来。
果真,离家近的工作就是这么好,虽然钱少,但是可以把家里也兼顾到,想一想就是很美好的事,难怪说离家近的工作,会让人工作的幸福感大幅提升。
对这样的安排,婆婆自然是满意的,她是从吃过苦的年代过来的,她自己能吃苦,所以才能有资格要求儿媳跟她同样的为家无私付出,同样的能吃苦,同样的把为家吃苦就是享乐的传统进行到底。
现在林兰给她安排的工作几乎只是林兰平时工作量的一半,她怎么还能有不满或是抱怨呢?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下来,林兰也跟影楼的老板商量好了入职时间。
对于她这样做了几年家庭主妇的人来说,上班才是休息,而在家才是战场。
都说不上班在家带孩子的女人是全职太太,其实她这样的人,连全职太太都算不上,全职太太是家里家务有人做,钱有人赚,而且自己是掌管家里财政大权,能随意支配的人,她这样的,只能算是家庭主妇,主的是这个家里的里里外外,却只能在用钱时抠抠索索,每一笔开支都要仔细划算。
因为,她没有家里的财政大权。
所以,在上班的前一天,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这一次重出江湖,哪怕再苦再难,我也宁可在职场呆着,绝不在家带孩子。
没办法,那些话,那些事,撅得她实在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