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的目光投向她唇上被蹭掉的一抹口脂,齿间摩擦出忿忿的微喘,“你……”
凌玉想问她当真愿意吗。
可她本就喜欢他,又谈何不愿?
“主君在书房待客。来客是秋茂华,他是之前追捕你的人。”
“那他如今还在追捕我吗?”东方婧的神色竟是出奇的淡然。
“此人惯常见风使舵,主君以利诱之,他便暂时放弃了追捕你。但保不准他会改变主意。”
东方婧思忖片刻,绕过凌玉向书房行去。
“东方小娘子。”凌玉再次喊住东方婧。
“这是于画师给你们做的画,阿耶还未来得及交给主君,麻烦你转交给他。”凌玉将画轴递给东方婧,东方婧接过画轴。
凌玉目送那毅然的背影。
书房外传来叩门声,伫立屋内的秋茂华看了眼云晏,便转身去开门。
甫一开门,秋茂华的两只细眼登时隙大,直勾勾地注视少女。近乎痴迷的目光悄然抹去了少女脸上的泥污,只剩满目靓丽。
“敢问小娘子是……”秋茂华吞咽下喉中的津液,柔声问。
身后传来云晏的一句厉声:“我于金屋藏娇,秋司直也要插手吗?”
秋茂华回过神,俯身道:“不敢不敢。”
“不该问的就别问。”云晏睨了眼秋茂华,秋茂华急忙俯身退避。
云晏侧首看向婧儿,“你怎么来了?”
婧儿含笑回:“我来送画。”
云晏的目光落在婧儿的手心,伸手便欲接过画轴,却被婧儿迅速躲开,“殿下何不让秋司直瞧瞧?”
不等云晏启唇,婧儿便径直走向秋茂华,呈上画轴,“秋司直,请过目。”
“这是……”秋茂华瞥了眼云晏,见云晏颔首,方接过画轴。
“这是于道公为殿下和小女做的画,于画师画骨不画皮的神技想必秋司直定有所耳闻。”
画轴展开,乌桕树下有一对少男少女,并肩落座秋千上,乍看皆是骨相优越,气质非凡之人。
秋茂华虚起眼,目光投定少女的脸,嘴里嘀咕:“怎么有点像……”秋茂华恍然大悟,“笙歌!真像笙歌啊。”
婧儿勾起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秋茂华抬头看向东方婧,唇齿间抖落一句:“你你你……你便是笙歌?”
目光扫过东方婧的一席襦裙,“你怎么是个女的?”
秋茂华蹙眉,“老子说,怎么太子要将你藏进府中,原来……”秋茂华嗤笑一声,“原来是太子看上你了啊。”
秋茂华阔步走近云晏,霎时没了方才的卑躬屈膝,只剩下昂首傲气,“太子殿下,您是不是该给下官一个解释?”
云晏轻笑,“解释?我凭什么向你解释?”
秋茂华愣住,但又反应过来,“当初您执意带走笙歌,下官算是看明白了,您这是公然徇私枉法啊。”
云晏拂袖转身,落座书案前,“秋司直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见云晏如此,秋茂华气不打一处来,轻叹道:“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告辞。”
走出书房,秋茂华啐了一口,“老子原打算告诉你一件大事,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倒不如变成投名状,好让老子平步青云……”言罢,秋茂华疾步走出太子府。
瓦顶上的凌玉瞧见此,急忙跃下,走进书房:“主君。”
“何事?”
凌玉看了眼婧儿,俯身道:“请容许属下监视秋茂华。”
见云晏颔首,凌玉离去。
云晏拂袍起身,走向婧儿,“婧儿,你方才为何……”
“殿下,此人不除,定会后患无穷。”婧儿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阔步离开了书房。
云晏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婧儿,冷酷而狠绝。
云晏想到,她在外漂泊了八年,早该变了。
思及此,云晏满心愧疚。
目光瞥见铜镜中的脸,指腹摩挲着唇上的口脂,薄唇抿住。
这次,他又逼迫她了吗?
可她说愿意。
云晏回想起初次,她吃醉之际主动吻了他。彼时的他还是晏郎君,晏郎君才是婧儿喜欢的人。
婧儿和晏郎君之间没有仇恨,只有纯粹的爱慕。
同样都是他,可云晏却羡慕晏郎君。
羡慕他可以得到婧儿真心的喜欢,羡慕他可以让婧儿主动靠近,羡慕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婧儿留在身边。
他羡慕另一个自己。
想来可笑。
指尖轻滑过桌案上的画像,水眸俯眼,画像上的他们是多么登对啊。
云晏在想,何时他们方能如画像上那般亲昵?
恐怕此生都将无望。
少年仰面沉进浴汤里,似乎只有这样,方能洗去满身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