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针线之道(二)(1 / 2)阿萌首页

香茗见崔嬷嬷没拦她,便继续讲道:“就这样过了两年,我娘出了孝期,我爹也考中了举人。我家一举成了官身,来贺礼的、攀亲道故的人也多了起来。我爹年少中举,待我娘除了服,又大办了一场酒席,家里的存银所剩无几。好在我娘好学,此时已经有些名气了。绣品卖了银子,绣坊还要抽一抿子税,落到手里刚够嚼用。”

“可我爹是举人啊,常有同窗来与他吃酒,连床夜话。我娘就只好没日没夜的绣,熬的面黄肌瘦。中了举,就要进京参加会试,好不容易,我爹要进京赶考了。偏在这时,我娘查出了三个月的身孕,有了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多挣些钱,我娘含泪辞别我爹,留在姑苏等他。”

“我爹进了京,因着景泰帝大举提拔寒门子弟,他会试又答的不错,成了贡生。殿试时因着相貌清秀,做的文章又朴实精干,考进了一甲,被景泰帝点做了探花。”

阿萌本想称赞一声香茗娘可算苦尽甘来,可想到香茗已卖身为奴,想来家里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便没敢提,只是继续听香茗说。

“才刚出来,便被挂了红花,跨马游街好不得意。谁成想路边茶楼里有个贵女对他动了心思,那一届状元已经五十,榜眼又生的平常,倒显得我爹格外出挑。那贵女回去与爹娘一说,第二日官媒就到了驿馆门口。我爹不过是个穷书生,苦日子过够了找了我娘。如今有贵女相中他,自然乐的答应。早年他怕外祖同族找来生了事端,进京前索性改了姓名。想着无人知晓此事,心安理得的与那贵女做起夫妻来。”

香茗说着,眼中已有泪光。“可怜我娘,怀着身孕,却不知道自己和夫君竟不是夫妻呢。外祖祖母去世的突然,我爹糊弄我娘不懂得这些,当年热孝在身,便没有去官府做登记。我爹一走多年,渺无音讯,村里都说世道不好,怕是死在路上了。我娘大哭了一场,因着有我,只得再做绣娘,就这样磕磕绊绊把我拉扯到五岁,听人说在京城见着了我爹。”

“我娘不信,带着我上京。这一路何其艰难,待到了京城,遍寻不得,只好又找了间绣坊,领着我就住在绣坊里。就这样又住了一年多,也是老天不开眼,竟叫我娘见到我爹带了那贵女来做衣裳。那时我爹已是三品詹事府詹事,与那贵女有了一双儿女。”

阿萌默默用帕子给香茗拭泪,将手贴在香茗后背上,笨拙的拍了拍。

“我娘一辈子的指望就是我爹,见他竟另娶了新妻,一气之下敲响了登闻鼓,状告詹事府詹事忘恩负义,停妻再娶。景泰帝大怒,夺了我爹的官身,罚没家产,流放出京去。然而妻告夫君,亦是丑事。我娘这一族的名声都被牵连,族里本想占点便宜混个庇护,不想竟被牵连至此,连夜在族谱除了我娘的名。”

阿萌惊道:“怎能如此!明明你娘什么错都没有!”除族是很严重的事,昭示着这个人是无根无族之人,若是受了欺负,也不会有族人替她讨公道做主。

“是啊,我娘什么错都没有。偏生如今这世道,男子忘恩负义停妻再娶只会被人道一声品行不端正,若不是景泰帝公正,怕还要有人玩笑一句风流。可妻告夫就是极大的过错了,竟是要逼我娘去死。”

“那贵女不思我爹为人,单恨我娘坏了她的富贵日子。使家里用了些力气,只道我是子告父,大不敬,判了我为官奴。我娘多年劳苦,本就只剩一口气在胸口顶着。先是被除了族,又见我被判了官奴,一口气没上来,病死过去了。”

“若不是公主怜悯,买了我到府里,只怕我也要被那贵女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