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横卷,但想有组织地撤退逃命已经做不到了。
成百上千的赵国骑兵突然就从四面八方冒头了,结队冲驰而来,一个个衣甲鲜艳,挥舞的大刀长矛令人胆寒。
老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惊慌嚎叫,不懂事的牛羊傻兮兮地看向卷地而来的大队人马,还以为是习以为常的主人们搞的什么新名堂。忠诚的牧羊犬倒是勇猛地纷纷冲了上去,狌狌怒吼,却又哪里能阻挡得了铁骑践踏。
襜褴人并不笨,会采矿,会打铁,赵国强盛的时候,也乖巧地派商队入塞,按规矩用他们的牛羊马匹交换粮食金料和各色用物。
赵人因秦国和燕国的前后夹击而兵连祸接,尤其是长平之战的情形传到了塞外后,近邻的襜褴汉子们才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后来首领术都招引来了单于的大队兵将,于是更加放开了手脚屡屡深入云中劫掠。
六年前攻破了多处阴北长城,进而选择了水草丰美的这片山川为家园。
单于的大军吃了前所未有的大败仗,首领术都带着部落的残兵败将们回来,还是舍不得放弃了这片原本属于赵人的地方。最终,术都带着半数多的族人去了西面的高阙原,留在此间的还有上千落的牧人。
首领术都特别交待,万一有赵军攻来,就学他们的举火示警,点燃狼烟。负责此间的阿盖认真落实,大伙一学就会,却谁也没曾想过赵人会真的逆袭来。
仓促集合起来的部落勇士们冲了上去,却眼看着被人家杀了个头破血流,女人和孩子的哭嚎更加悲惨,前后左右都是踊跃的敌军骑兵,根本没地方逃了。
“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敌军中有人在用本族的语言喊话,纵马驰骋在营地里。
“只要你们都老老实实的,我们不会杀人放火……”
寡不敌众,还能怎么办?!
也有一些勇士不甘心弃械投降,纵马弯弓冲上去拼命,却眼瞅着丢掉了性命。一骑快马向西怒驰,是族中一名有数的武士,很快也遭到拦截,被当面的铁骑一矛挑落在马下。
阳光明亮,却像是鲜血一般刺目而让人悲伤……
“将军你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露天铁矿?”
“好样的!尚。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的!”
“将军,煤矿我们也发现了,你说的浅层的,还是两处。”
“好!你们这趟为咱们北境立了大功!”
李牧下马,从地上捡起一块锈迹斑斑的石块来,表面不规则且很粗砾,沉甸甸的。
“取把榔头来。”
侍卫很快从行囊中翻出来了一副铁锤,请示道:“将军,我来敲……”
“不,我自己来。”
李牧将那块矿石放在脚下的真正大石头上,用力砸下,一连砸了好几锤,那矿石碎裂了,里面闪耀着隐隐的光泽。
“再找出磁铁来。”
“将军,用我的。”吾尚摸出自己身上带的磁铁,也是将军特意交给自己用来验矿的。
李牧又随手捡起了一块不起眼的矿石,凑近了磁铁,吸在了一起。
“将军,怎么样?”吾尚一脸的紧张。
李牧的唇角扬起开怀的笑意,眸中闪动着光芒。
脚下是阴山以北的一座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当是属于包头市的范畴,果然藏着露天的铁矿,还有煤矿。
这下就好了!真正是家里有矿了!
有铁矿石,有煤矿,也根本不缺树木,回头就都能转化为钢铁,然后各种的兵器、农具、工具和铁制用品。包头产铁矿石,大同也就是代郡有煤矿,东胜煤矿就在黄河南岸没多远的地方,再仔细地找一找,八成云中郡本身就有煤矿的,总之是更多的矿。
优等的军马,精良的铁制武器,上下一心又训练有素的军队,就有了称雄制胜的本钱。而且,钱袋子也将因此鼓起来了,让北境的百姓们生活得更好,给予孩子们基础的教育……最理想的结局是:华夏民族赢在了历史的起跑线上!
想到这里,李牧振奋中感到豁然开朗:“对,就是为了华夏民族赢在起跑线上。为了这个目标而拼!而战!终于彻悟了。”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高阙原那厢?那里有湖泊,还是一马平川的,不像稒阳这边看着一片荒凉。”
“你说什么?”
“我,我是请示将军,要不要我带路去下一个目标区……”插话的老兵以为将军责怪,有些慌张了。
李牧端详着眼前的老兵,微笑起来,温和道:“我是说,你刚才提到的地名。什么阳来着?”
老兵看出将军并无责怪之意,也憨厚地笑起来,回答道:“这里从前是稒阳塞,不过关城早成废墟了。”
“固阳……”
“对,稒阳。”
李牧想了想,脑子里还是对不上号,不过不重要了。
“这位老哥怎么称呼?我对你一点都不熟……”将军凝视着老兵。
吾尚赶忙解释:“将军,他是廖荡的父亲。荡出发前生了病,他一定要来代替荡,说是对这一带很熟,年轻时随平阳君曾戍守九原县。”
“老人家辛苦。”
“一切为了北境。将军可不敢称为我老人家,您也是长者,折杀小人了。”
李牧下意识地掩住口,若有所思,稍后又问:“怎么称呼你为好?”
“小人名章,廖章,外号廖老四,原阳邑的邻里们都这么叫我。”
“打匈奴时就参战了?”
“那必须的,将军。保家卫国!我亲手干掉了三个兽兵,搁到当年,我能再多杀他两个……”
“好,老四哥。我升你为原阳左尉,但你今后再不用上阵了,协助县令管好原阳的治安,训练好预备役的官兵们,就是大功一桩。”
“啊,将军你这就升我的官了?”廖老四一脸的意外,他从军十五载,之前退役时也就是个十夫长。
“怎么,你质疑我的权力?我可是大王委任的北境总督,有权任免所有官职。”将军笑着,语带调侃和得意。
“不敢不敢!小人就想着这么快就成县尉了,喔,副县尉。”
“原阳从此安定下来了,它是我们的英雄之城,老四哥又是个老英雄!再增加一个原阳尉,一左一右,让人们寻常安宁生活,战时生龙活虎。”
“那小人就试着当了……”
“什么试着,要当就当好!我回去后让人补发文书。”
“是,将军,一定当好!一切为了北境。”憨厚的笑容再度荡漾在老兵廖章的脸上。
“看看大家都休息好了没有?人马都够精神,准备整队出发。廖左尉,你来带路。”
“是,将军。”侍卫羊舌籍赶忙去执行将令。
“将军,走山下的谷道还是就走山路?小人都熟悉的。”
赵国军制,郡一级裨将为都尉和副都尉,县级地方武官为尉和副尉,退役老兵廖章从布衣一下便升职为副尉,让他意外又畅快。
“兵分两路,中行悍,你率五百骑走下面的山谷,多路纵队前进,遇到了襜褴人就抓起来,尽量别杀伤。”
“明白,我这就去。”骑尉中行悍奉命去了自己的分队。
“其他人,准备随我猛扑高阙原。”
“得令。”一旁的将领们异口同声。
“将军,两个时辰后就能抵达一片大湖,再往西,日落前就能看到拦路的大山了。”廖章认真地预报行程。
“老四哥,我们的动作还得更快些,最好午后一个时辰内开进高阙原的腹地。”
“没问题的,将军。咱换着马不停息地疾驰,会像你说的。”
牧民家的粗陋帐篷,一个姑娘和两个小孩。
“一个人走夜路在山林中,听到有人叫你千万不要回头,那是山魈在引诱你。一定要在日落前翻越山林,绝对不可夜晚逗留在山中和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