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李牧的心事(1 / 2)云天破:亡秦者,谁?首页

青盆里的红炭正旺,殿内暖意融融。

一方席案,锦绣屏风,李牧和赵息端正对坐,执着黑白子从容对弈。

“将军,‘青貉’来信说,匈奴如今也是大乱!是否该针对他们也来上下一局?”

建信君赵息心下遗憾自己一直没能像样地打一仗,想着或许能从匈奴残部那厢找回来。

李牧落子,抬眼看着赵息,含笑道:“用兵的意义不大。至少是当下……”

“将军是在意我们的代价?”

“我在想,或许换一种思路,效果更佳。”

“将军的想法是?”

李牧沉吟着,落子,才道:“匈奴人全线远却了逾五百里,这意味着他们无意再为祸我北境。说来,倒是该考虑如何招引他们,开发贸易之利。”

“将军是这么计较的,小子明白了。说来,他们的战马,还有毛皮,都是好东西啊!”

“是啊,君侯。好在,面临的不再是处心积虑地除害,而是如何做好兴利牟利的文章?”

“不管怎么说,这一局我们都是大胜特胜,赢得了外势,还有丰厚的实利。”短短两月间,北境的形势便与之前相比判若云泥,赵息也在揣摩和复盘,为将军的深藏不漏和出手雷霆而大呼精彩。

“是啊,终于心里能踏实些了……”李牧的脸上露出苦意而古怪的笑容。

真的是顶住了巨大的压力,苦心孤诣,才换回了可贵的局面,而后面还任重道远,时间的流逝让自己如坐针毡。

将军李牧,奉命守御国之北疆,可谓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却长期未能伸张意气。

驾驭部下和管束战士,无可挑剔!做到了良将风范。

北三郡的情况特殊,赵王和邯郸朝廷允许李牧自开幕府,麾下官吏自行任免,地方的所有财政收入也全都由李牧来酌情使用。

李牧厚待士卒,每天都会消耗几头肥牛和十多头羊,用来慰劳辛苦的将士,奖励表现突出者;对练兵高度重视,尤其是骑射的本领;北长城的整个一线,驻守的官兵被要求丝毫不得大意;更是不吝投入大笔财货,派出众多的间谍,以各种办法渗透匈奴好掌握敌方的动向。

雁门郡居中,关塞坚固,可以左右兼顾到云中与代郡,李牧便将大营设在了雁门山上。赵息没来北境时,更是时不时地两头跑,因为代郡是整个北境的兵源、粮食和财政的支撑。

为了减少损失,以最小的代价抵御来犯的匈奴,保存手头的力量和资源,他明确告诉官兵并再三强调:“遇到匈奴军队的大肆入寇,必须转移百姓和集中队伍于坚强堡垒,不可与敌野战对阵!哪怕是擅自作战者打赢了,捕获了匈奴人的败兵,也会以军法处斩。”

一连数年,一直都是如此。

虽然部下们觉得很憋屈,匈奴军队纵横于被暂时遗弃的地方能占点小便宜,却没有大的损失而不伤筋骨。

但是,这种难看的打法自然让匈奴上下更为骄狂,视李牧为懦夫,边军将士里也有认为主将怯懦的。

赵王因此派人来调查,责备李牧的消极防御和不思进取,但李牧却当成了耳旁风,一直不见改变。

然后,恼怒的赵王将李牧革职,换了新的将领。

这次,李牧是再度被邯郸启用,终于以酣畅的胜利刷新了内外对他的旧观。

而李牧自己更在意的是,匈奴不敢再南来了,手上的资源有望积累和丰厚起来,让自己有精力有实力去计较更为重大又长远的天下大计。

塞外的土地辽阔,以当下的条件,尤其是技术能力的缺陷,得之确实无用。经营农业的效率低下,开采矿产成本高昂,还得部署很多兵力去保护……怎么算账都是不值得的!

这次灭襜褴,破东胡,迫降林胡,共计得到了五万多的男女,襜褴人一万四千,东胡俘虏两万三千,林胡归附之众一万七千。这才是极大的收获!

改变戎狄之族的习性是很难的!但也并非完全做不到。人的观念,毕竟是会随着环境和经历的变化而多少改变的……

代人祖上就是戎狄,如今却成了标准的赵国人。中山人也是狄人族群,赵武灵王时期,将国家的战略扩张方向对准了中山国,也就是两代人的功夫,中山人全都成了归属感没毛病的国民。

然而,自己很担忧来不及从容地教化,时间对自己而言是极为急迫的资源,甚至可能是最危险的对手……

目前考虑到了两个值得尝试的手段:

首先,努力让降众和归附者感受到自己对他们的真心真意,进而赢得对方主动萌发出归属感。

还有,回忆一部战争电影时,在其中看到奥斯曼帝国的做法,从征服的基督教徒中挑选孩子,最终培养成了忠于苏丹且战斗力极为强悍的新军部队。这个办法大可以效仿,只是需要用心琢磨其中的细节和要领。胡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孩子们的心思总是淳朴的,成功教化训练下,一定会成为手上的一副王炸牌!

“对了,再苦不能苦教育!砸钱,要将大把的钱砸到教育上去!”李牧思考着这个方向的出路,“公办学校,还有针对蛮族孩子的教化营,孔子不就主张‘有教无类’的么!文化何止是识文断字,更是耳濡目染。在赵人的孩子中普及义务教育,让蛮族的下一代儿女也沐化文明的理念,归心于北境,训练出死不旋踵的勇气和忠诚……”

“将军在想什么?该您落子了……”赵息注意到李牧的出神。

“我在想搞钱……喔~,快要过年了,君侯是否得回趟邯郸?”李牧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了,将话题立刻切换。

“大王是等着我回去,参加宗室的新年团聚。”

“还得拜托君侯一桩大事……”李牧一脸正色。

建信君恭敬道:“将军请说……”

“还是那件事,请大王务必让人用心查找秦国质子异人的那个儿子,这件事真的极为重要!”

建信君心下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承诺:“我会在大王面前为将军转述的。”

替换了李牧的将军果然敢战,匈奴兵马再来扣关犯境时,率兵对阵出战。然而,好几次都吃了败仗,官兵伤亡不少,边民的耕田畜牧营生出现危机。

赵王丹权衡之下,觉得李牧的御边策略虽然保守怯懦,毕竟还是损失更小,就派人来请李牧二度出山。

自己那会儿闭门不出,推说是抱病在身。最终,赵王逼迫自己必须去北境当总督带兵,自己便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大王一定要用自己为将,那么作为臣子,我还是会用老的办法应对匈奴犯边。大王同意,臣才敢奉命上任。

赵王同意了,而且确实再无有任何的干预之举。

第二,找出嬴政,他虽然可能还是个孩子,却需要坚决除掉!

然而,赵王丹对此不以为然,没当回事。

去年春,自己公干邯郸,面见大王,又一次提及这件要命的事情!

然而,赵王沉默,更有一些大臣嘲笑自己。

说来,邯郸被秦军围攻的那艰难两年中,人们确实恨透了秦人,嚷嚷着要杀了秦国在赵的质子嬴异人以泄愤,结果被他跑了。据说异人的爱妾赵姬和其子没有一起离开,而是藏匿于民间,所以自己才郑重建议赵王,以绝后患!

但赵王和大臣们显然不能理解此事的天大所在,自己派了部下暗中搜寻也始终没有线索,或许自己真是闹出了笑话,如果那个人已经在咸阳的话。

“大王,赵将李牧年庚四十八,精力很是强健,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主要有苏那、观唐、仇由简如、中行悍、吾尚和鲜虞奂等,他和建信君赵息的关系也非常密切。”

燕国朝堂,老将剧辛向燕王喜汇报间谍们搞到手的情报。

“李牧之祖李昙,本是秦国的御史大夫,随赵主父到了赵国,赵惠文王时受封柏人县侯。其父李矶,是其祖李昙最小的儿子,居于邯郸,赵惠文王三十一年过世。李牧本人,赵惠文王二十八年从军,一直在赵国北境,先为雁门郡都尉,后升任雁门太守,赵王丹二年就任北三郡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