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保密，事密则成。”

将军的军事行动和其他事情总是出人意料，赵息如今对李牧佩服信赖无比，也就不再追问下文了，日后将军归来时自然会提到的。

冷清之春，摆渡的大木筏于河上来回，将兵将们连人带马地运抵到了黄河南岸地方。

阴翳的密林，头顶的阳光斑驳，李牧和五百骁骑向着东南方向策马疾驰。救人如救火！何况是亲如手足的吾尚及他带去的那队斥候勇士。

快马兼程，太阳缓缓落山，队伍已经赶了很大的一段路程。李牧让部下们就地休息，昏暗沉寂的森林中生起了亮堂温暖的篝火。

距离秦人的上郡北界还有三百里，他们的兵将不会出塞到这种地方来的，因为秦军巡逻队也忌惮遭遇难缠的游牧武士们，所以己方点火并不碍事。

凑着案上的豆油灯火，李牧在羊皮纸上记录下：“王十五年春四月末，带五百疾风营官兵南下鄂尔多斯高原，第一目标地上郡雕阴城。”

说来脚下这一大片的土地，从前也都是属于云中郡管辖下的。

赵武灵王破除因循守旧的传统观念，汲取北境胡族文化元素上的可取之处，尤其是“胡服骑射”的改革，让赵国的实力迅速飞升。

国势至为强盛的时候，赵国在黄河以南的鄂尔多斯高原设立了榆中、肤施两县和挺关。然而，时过境迁，秦国向北挺进后，人家有上郡十五城为后盾，赵人无论如何都难以硬拼，就撤除了两县一关的兵马和百姓。

秦人也没有继续向前，故而，倒是鄂尔多斯西部的游牧之族经常盘桓于废弃之境。

秦国的上郡，其实原来是魏国的。

进入战国时代，魏国变法最先，又有名将吴起拓疆于河西，于是一度最为强大，从北面开辟出一个新地盘压迫秦国。

韩魏赵三国都是从晋国分离独立成国的，三家的祖上各种复杂渊源，所以彼此之间一度颇为默契，相互间避免争夺地盘的龌龊。

而魏人，重点的扩张兼并目标就是秦国，于是用心经营，相继设置了上郡十五县，拥有十五座大小不同的城邑。

秦国现在位上的老大王就任国君后，对外用兵极为成功。首先对付的目标当然也是东邻的魏国，战败的魏国只好割让了河西的上郡十五县给人家秦国。

李牧之所以派出吾尚去侦查秦国上郡地方的虚实，是因为得到了情报，秦国的老大王身体状况出问题了。

一般原则，新继位的国君为了表现自己，提高统治威望，总是倾向于对外用兵。李牧担忧秦国换了新君主后的对外侵略会更为疯狂！于是未雨绸缪。

李牧并不担心秦军北上来攻打自己戍防的北境总督区，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也不是当下便对秦国的上郡有想法。

李牧经过反复思考，认为如果将来秦赵开战，是有机会一战收复赵国在黄河东岸吕梁山地方的那片失地的。

东进的秦军屡屡打败魏国，夺取了晋西南原本属于魏国的大片土地，然后以此为根据向东和向北不断蚕食，在北面夺取了赵国的蔺、离石、中阳等数个县。三年前的那次秦军伐赵，也是以这些地方为前进基地，建信君在兹氏县的封地和食邑，也是在那一年沦落敌手的。

赵国的旧都是晋阳，也就是日后的太原。后来迁到太行山以东华北平原上的邯郸，那里便成了国家的重心，也最为赵国君臣看重。

如今，晋阳还在赵人的手里，包括吕梁山和太行山中间狭长盆地区的多个县。李牧主政的北境地方就是屏护晋阳这一大片赵国腹地的，离着晋阳城也不算很远。所以将军要比邯郸朝廷更为在意晋阳和太原盆地的安危。

针对未来的对秦战争，李牧有心悄然带领北境军的主力南下，一举夺回吕梁山区腹地的离石和蔺等赵国旧疆土，包括酌机夺回建信君的封地兹氏，如此晋阳和北境都更为安全。

按照李牧的设想，两路同时发起攻击的效果最佳，主力一路南下，一路偏师在黄河西岸声援。得手后，偏师东渡黄河，凭借吕梁山和黄河天险，顶住和打退秦军的反击并不特别的难。

他并没有暴露自己这个针对未来的战略设想，却派出了吾尚和一小队的侦察兵悄悄南下，打算摸摸上郡相关地方秦军的部署。

然而，吾尚一行在挺关附近时被秦人的骑哨发现，随后在靠近雕阴城时中了人家的埋伏，除了逃回来报信的，其他官兵成了俘虏。

所幸的是，李牧一向谨慎，对吾尚一行也要求明确。

假扮成游牧人的斥候骑兵们，全都换成了牧民的装扮，也没有配备马镫和马鞍，以免泄露了北境骑兵这种特殊装备的秘密。所以，设伏抓住了侦察兵们的秦国雕阴城官兵还以为，俘虏们是一小队大胆妄为的胡人。

然而，夜长了梦多，所以李牧知晓意外后，毫不犹豫地带兵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