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你的脑袋瓜真的聪明!咋就想出了手套这好物什的?”
我冲着十夫长胡诣一笑,没多说啥。
陇西的秦国边军一直就作风剽悍,他们实际上早在春天时就和月氏下属的游牧部落零星交战了,原因是对方靠近了长城边塞。
之后,月氏王派来了更大规模的军队,于是便兵连祸结,秋天时的战事规模最激烈。
我们蜀郡的大批援军开到了,边军自然更不可能向来犯的月氏军队示弱。驻防氐道塞的指挥官还是个出名的勇将,秦国老贵族世家的子弟,所以那日做好了准备便拉着队伍出塞厮杀了。
他们边军本来是瞧不上我们这支杂牌部队的,布阵到垓心也是打算利用我们来拖住对手,然后由他们来实施真正的战斗。
结果我们的兄弟们战场表现也算出彩,双下便一鼓作气地杀败了那队月氏人的前锋部队。
胡诣说话算话,果然带着我们的大队长五百主和中队长官百夫长等一起去了我们之前浴血奋战的那个山梁上,上司们承认了我们的战功,得到的奖励是我们小队的所有人免除之前的役徒和战俘身份,真的自由了。
我们还被允许保留了一些战利品,算是提高我们小队的战斗力,但战马都被收了上去,边军的战车部队需要。
“下一回再开战,估计你们几个也就都成了秦国的公士了。”
“那感情好!一步一步地往上升。”蜀人伙伴乐呵呵的,现在我们管他叫繁笑,因为他原来的蜀人土著名字不好记。
公士,是秦国最低级别的爵秩,得到的战士回头能分到一百亩地、一间宅子和耕奴一人,另外年底时官家发给50石的粮食。
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我另有打算。
我看几个其他国家的队友,好像也是心里琢磨着能回自己的故国才好。
我把自己从月氏战死者身上剥下的皮袍送给了什长胡诣,他是个明白人,我佩服他。
秦军里,当大官的一般都有裘衣的,羊皮的居多,还有一看就是高级货的貂裘、狐裘,那玩意这种天气上身了才真正保暖。
所以,十夫长胡诣明白我的好意,这不就穿在了身上。而我,在另一次战斗中,别人去抢兵器、盾牌和头盔战马啥的,我就挑着从一具无头尸体上剥了件不错的羊皮袍,又找了个满意的皮帽子,先把自己搞得上下暖和才是硬道理!
上一次猎获的麋鹿和两头壮狼被我们带回了营房,胡诣请了上司的百夫长、两个屯长也就是五十人队长等军官们一起吃肉,还分给了他同乡的几个什长伍长。我向胡诣讨要了一张鹿皮和灰狼皮,找到了营地的工匠头目,把战利品的月氏短剑送给了对方,还有两块我省下的肉块,请他安排让人帮我把兽皮鞣制了。
还别说,那工匠头目收了我的礼,麻溜地就把事情办妥当的。
我留下了那张灰狼皮,用麋鹿皮为材料,自己凑合着做成了六副手套。
戴上手后,样子虽然粗糙古怪,却够保暖,再握冰冷的长铍锋刃,也都没感觉了。我把多余的几副手套分别送给了胡诣、伍长乔虔和其他队友,大家都说是好东西,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真正亲密了。
“什长,咱们为何宿营不用戎人那样的帐篷?又轻便又暖和的……”我请教胡诣。
他笑了笑,说道:“咱们哪里来的他们那么多皮毛?马匹、骡子和毛驴,几乎都是军用牲口;耕牛是决不能杀的!羊肉只有很大的官才有资格吃;城里乡下,猪肉也都贵的很!咱这要不是在边郡打仗,连打猎的机会都少有的。从前的先人们反倒自由,另外到了冬天农闲时,官府会集合丁壮们狩猎,当是演习军戎的。公孙鞅那个王八蛋搞出了一大堆的害人坑人鬼名堂,后来废除了很多,但有些遗憾没能也都破除掉。回头有机会的话,欢迎你到我家里做客,看看乡下的生活,你就全明白了。民间缺乏皮毛、皮革,自然就用不起帐篷了,咱们临时宿营和修建正规营地,只能因地取材。”
我明白了,还是有一点不够确定,于是追问:“那官府就没想过通过贸易手段弄到皮毛吗?”
“嗨~,在我们秦国,就鼓励老百姓打仗和种田,能做买卖的都不是一般人。我在蜀郡看到,李太守放手让蜀人们做生意,这才是对路的做法!但在我们秦国内地,情况不是这样的……一言难尽。”
“对了,秦国和楚国如今在哪里接壤的?什长你清楚不?”
“让我想一想。”
我耐心地等待着胡诣。
“武安君白起和大将军司马错伐楚,夺其鄀、郢、鄢三都,焚烧夷陵的历代楚王陵墓,绝了楚国的根,然后老大王设立了楚都郡,现在叫南郡。”
“这么狠呐!连历代楚王的墓葬都烧了!不是传闻白起将军自己就是楚人出身的?”
“白将军的先祖是楚国王族的白公胜,被楚军杀死。白将军为祖上复仇,说来并不奇怪。楚人伍子胥当年引领吴国军队伐楚,不也这么干的,也是为了给白公胜的父亲和伍子胥自己的家人报复。”
“那楚国现在的都城在哪里?”
“听说是迁都到了陈。”
我盘算着大概的地理位置,估摸着可能要到武汉以东才能进入楚国了。
“再往前的两年还是三年,司马错将军带兵伐楚,夺了他们的黔中郡为我所有,也是那一回的大胜,逼迫楚国割让了汉水以北和庸地给了我国。”
黔中郡好像是在贵州,我印象中的记忆如此。
“这么厉害!”
“是啊!我国大举拓疆,前面的武将功劳最大的就是司马错,他平定了巴蜀,拿下了黔中郡,还在陇西郡也驻守过的。再一个就是武安君,从魏国、楚国、韩国、赵国手上夺取了大片的土地。司马错将军是在老大王父亲在位那会儿灭掉华阳的蜀国和巴国的,老大王手上更是版图不断扩张。”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秦国的崛起真和什么商鞅变法没多大关系,通过多方面听来的这一时代人的讲述。而且,秦人普遍是极为反感那个变法者商鞅的。
“那和赵国又是在哪里接壤的?”我抛出了又一个问题,同样是我迫切想得到答案的。
“和赵国啊,主要是在上党郡接壤,另外我们在大河以东的燕京山脉占了赵人的几个县,就在上郡北部的东面。当年费了很大劲去围攻邯郸,最后没能得手。对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哦,没什么,胡什长。”我赶忙掩饰,“我就是个遥远南方的蛮夷,好奇北面的事情。”
“励,你也给我说说你们老家的事情……”
我只好接着撒谎:“我们老家按照我们的话叫云南,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不会像这里下雪,但有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