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吃香喝辣的时候,李炎和六子依旧在紧张地梳理着宝物。
六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异兽纹样的灰色盒子,里面是一件满绿翡翠手镯。
李炎接过,仔细观察起来。
条形圈口都非常漂亮,带有柔和的白棉,颜色深而不暗,绝对是上品。
但李炎并没有着急确定,他想到何全之前将《簪花仕女图》定为了仿品,估计是因为郡主的关系。
再想想在聚宝斋里,郡主似乎对翡翠手镯很感兴趣,于是他便揣摩着何全的心思,对六子说道:“南洋翡翠手镯,下品。”
“啊?”六子惊讶地问道,“我记得咱店里好像有个差不多的镯子。”
李炎原本就觉得翡翠手镯在明朝正统年间出现是一件奇怪的事,而且这博雅堂内也仅此一件,此时的人们并不觉得这样的手镯高贵好看。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这样的工艺水平。
如果李炎没记错的话,翡翠的流行大约是在清朝晚期。
李炎并没有犹豫,坚定地说道:“嗯,手镯还是以足金为上品。”
心想着,作为下品淘汰到店里,这一件正好与那一件凑上一对,好事成双。
六子听到李炎斩钉截铁的回答,便按照他的意思,将手镯收好放进了仿品次品的那一堆里。
此时,一旁的王氏兄弟和何全依旧在豪饮,似乎要不醉不休。
何全拎着酒壶给二人满上,带着一丝不安问道:“前几日,军队大败于阳和口,听说只有左参将都督石亨单骑逃回大同城内,此次瓦剌鞑子来者不善啊。”
王猛不屑地说道:“蛮族终归是蛮族,等皇上和叔父带领的几十万大军一到,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王凌则默不作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何全并没有因王猛的话放心多少,他端着酒杯,敬向王猛,二人痛快地一饮而尽。何全继续说道:“瓦剌鞑子攻打大同,不少人南逃,经蔚州入紫荆关,这里是不折不扣的要道啊。”
王猛夹着菜,一幅醉生梦死的神态,说:“何老板是在担心蔚州?哈哈,大可不必,我可以跟你讲,叔父打算奏请圣上亲临蔚州,有几十万大军保护,何老板在这里可以放心地睡大觉!”
王凌朝王猛挤了挤眼,似乎是在告诉他言多了。
何全听到这消息,惊讶不已,激动地说道:“有翁父在,真乃蔚州百姓的福分啊,有这天将雄兵,蔚州无忧矣。”
王猛和何全高兴的喝着,王凌倒是泼了盆冷水,他忧虑地说道:“咱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可不知道他们会在阳和口全军覆没啊,瓦剌的头领也先,可不是个善茬。即使是皇上御驾亲征,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王猛却不以为意,举着酒杯说道:“二弟过虑了,鞑子就是群乌合之众,咱们这次来,必得轻轻松松立个军功。到时候,我就向叔父讨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二弟你也可以做个金吾卫的指挥使,咱们兄弟二人统领二卫,岂不美哉!”
王凌无奈地摇摇头,不想再争辩什么,于是话题一转,对何全说道:“这次回来,我们还有项任务,叔父要挑选人进宫,男女都要,最好是王氏族人,毕竟都是自己人。何老板,你要是有觉得不错的,可以跟我们说,而且必不会亏待他们。”
何全自然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进宫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在宫中安插亲信,女的做宫女,男的做宦官。
这样的事,除非是贫苦人家,不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如王振当年,也是走投无路,最终才自阉入宫。
那时不过是个小太监,村子里无人看得起王氏一家老少,只有何全的老父平常会施舍支援一番,这也是王振能让何全做这生意的原因。
后来,王振发了迹,成了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十里八乡的都争先恐后攀附巴结。
果然,有了权力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何全若有所思,然后转头看向厅堂,王氏兄弟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竟盯着六子。
王猛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不是吧,六子也不小了,这时候再进宫有些迟了。”
何全举杯自饮,没说话。
六子是王家安排过来的,此时也只好暗示一下,不好再刻意推荐他入宫。
王猛见二人都沉默,又打量了一番,喃喃自语道:“不过这六子白白嫩嫩的,身板也适合,在城门口的时候,我就说过,活像个女人一般。确实是个进宫的好苗子!”
可能是这话声音大了些,六子听到有人说到自己,抬起身看向酒桌,喝酒的三人连忙不好意思地转头避开目光。六子一脸懵,诧异地扫视了四周,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一会,李炎和六子终于将宝物都整理好了,分门别类的放置到柜子上。
李炎把账簿交给何全,何全没看一眼,顺手递给王猛,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哪还有心思看,嘟囔着:“何老板做事,我放心,不用看了。”
王猛便想交回给何全看看,王凌倒是抢先拿过簿子,仔细地看了起来。李炎偷瞄着王,不知他是否能看出个门道来。
“二弟做事就是认真。”王猛歪歪扭扭地站起来,给自己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来转身看向六子,醉醺醺地说,“六子,来,大哥敬你,你喝了这杯。”
六子挥手推辞,忐忑地说:“大爷,不敢,不敢,小的哪有这福分让大爷敬这酒。”
王猛醉眼迷离,不耐烦地说:“什么大爷,咱们都是王家人,又是一个辈份,叫大哥就行。大哥让你喝,你就干了这杯。”
六子看了一眼何全,何全顺水推舟道:“大爷敬你的,你就把这杯喝了,然后你再敬大爷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