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三个姑妈，二姑没什么好说的，嫁在隔壁村，普普通通。

但大姑和小姑，命运却截然相反。

大姑民国时被海西来收海货的小买卖人家看中，远嫁去了钦州的一个县城里。

成亲后一口气生了九个孩子，全是儿子，在当地号称“龙母”，还好不是龙妈……

因为识字会算，解放后做了妇女干部，十里八乡凡是能攀上关系的，有小辈结婚，个个都要请她去主桌坐席。

都想沾沾她能生儿子的喜气。

不仅在姑父家族里威风八面，相邻几个县里都有她的传说。

而小姑嫁在县城郊区的一个村里，离陈石仔家不过六七公里。

婚后连生三个女儿，第四个才是儿子，虽然连生了两个儿子，但之后却再也无法怀孕。

农村里，少于三个儿子的家庭都算人丁不旺。

由于这个原因，小姑在婆家被看轻，还是她回娘家说漏了嘴。

被三伯带着五伯，以及二十多个子侄去她婆家闹了一回，日子才好过了些。

但好过也只是小姑自己回来说的，真相不明。

听说当年父亲回来休假时，还和姑父打过架。总之，姑父家里不待见陈家人，只有小姑夹在中间难过。

每年，只要农村有什么新鲜物产上市，她总是第一时间就要送到县城的小弟家里。

什么香蕉、荔枝、龙眼……陈石仔家里从来不缺，小姑总是挑着担子送来。

陈石仔三兄妹和小姑也是很亲的，但因为不喜欢姑父家里人，总是小姑来看他们，极少去看小姑。

按照阿妈的说法，自从父亲和姑父打架之后，就再也没有登过小姑家的门。

开始只是父亲不去，阿妈还是会在年节去送点东西，看望一下。

直到有一次，阿妈去看望小姑时，因为表弟调皮，小姑斥责了两句，结果被她婆婆破口大骂。

从那以后，家里人谁也不去了。

这次回来，小姑家是必须去的，长辈的恩怨归长辈，他并不想介入进去。

根据阿妈的描述，陈石仔找到了小姑家，一路上村民都在打量他。

推着自行车进了小姑家院子，车还没架好，两个表弟就冲出来，开始翻陈石仔带来的礼品。

连招呼都不打，只有小姑尴尬的笑着。

“小姑，最近身体还好？”

看着头发白了大半的小姑，陈石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都好都好。”

“哟，石仔，你个挣大钱的人，来看我阿爸阿妈，梅鹿液都不带一瓶。”

陈石仔跟没听到一样，理也不理表弟。梅鹿液是南端名酒，他带的依然是散装米酒。

两个表弟小时候还被小姑经常带去家里，但实在顽劣的不成样子，后来小姑自己不好意思，才一年带着见一次。

家里都没什么好感，却没法劝。

等小姑把礼品拿下来，跟着进了堂屋，厨房里一个老妇探头看了一眼，同样不打招呼。

进门姑父刘平笑着招呼了一声，才让陈石仔明白小姑为什么嫁进了这家。

原本的记忆里，对这个姑父的印象几乎没有，今天在近处细看才发现，是个帅哥。

即使头发花白，胡子拉碴，脸上满是褶子，但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虽然眼球已经浑浊，依然能想象当年的风采。

姑父还好，对于上门的外侄还能笑着说话，两个表弟就完全不像话了，这时已经把放在桌上的礼品拆的乱七八糟。

两人正琢磨把哪些礼品拿走。

小姑尴尬的陪着说了几句话，起身说要去厨房做饭，眼神里满是期待。

陈石仔也不拦，不论如何，他今天也要在小姑家吃顿饭。

不然传出去，侄儿来看姑妈，连饭都不吃就走，这会让小姑更加难过。

果然，见他安坐着和姑父说话，小姑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石仔先陪你姑父说话，等下跟你姑父好好喝两杯。”

“就是要和姑父好好喝几杯的，小姑你做饭去吧，不用管我。”

小姑笑盈盈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