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属实没有想到,刚才和他坐而论道谈论风雅的卫籍居然能将董卓骂到如此地步。
作为董卓对立一方,此番言语固然酣畅,可荀彧平心而论,帛书的上的言辞多少有些‘粗鄙’。
卫籍自然不知荀彧心中所想,他点了点头:“午后大雪初至时,某趁着诸军在营房中休整之时,将此帛书埋在雪地中,原本以为要等到明日才会被人发现,却不曾想这么快就被文远找到了。”
“仲道还有心思玩笑,你为何要如此做,这岂不是让董卓更加警惕?”
张辽不明所以,眼下局面敌明我暗,在他看来,属实不该如此大张旗鼓。
还没等卫籍开口,荀彧却摇了摇头:“文远此言差矣,仲道如此辱骂董卓言辞虽……虽激烈,可却不是骂给董卓听的。”
说罢,荀彧目光灼灼的看了卫籍一眼,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文若深知我意也,即便董卓警惕又能如何,无非是多派些兵马昼夜巡查而已,可眼下禁中带甲之士还少吗?可一旦此番言论在军中传扬开来,届时董卓军心焉能不受影响?”
顿了顿卫籍看向张辽,再次开口:“文远需要知道,眼下董卓兵锋虽盛,却是西凉、雒阳、并州三方兵马,董卓焉能尽收其心?”
张辽恍然,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可若是董卓追查起来又当如何?”
卫籍和荀彧对视一眼后相继大笑,荀彧轻抚胡须:“文远莫不是忘了现如今是谁执掌羽林?”
“自然是仲……原来如此。”
张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而卫籍也收敛笑容:“不知董相国现在作何感想,某倒是好奇的紧。”
说罢,卫籍取下身后的貂裘,披在身上:“籍要去相府探探情况,改日再与二位痛饮!”
不提荀张二人各自离去,卫籍出府后便径直前往相国府。
……
“仲道兄,可是听闻了雪中藏书之事?”
相府门前,徐荣见卫籍冒雪而来,连忙迎了上去。
见徐荣在此卫籍倒也不意外,毕竟荀彧只说对了一半,眼下徐荣为左中郎将,与卫籍同属光禄勋,二人共掌御林骑。
这倒也正常,即便董卓再信任卫籍也不会让他一人掌控整个羽林骑。
卫籍装作一副不太了解事情的样子,拱了拱手:“文显兄,发生了何事?”
徐荣深吸一口气,将雪中藏书的事情和卫籍讲了个大概。
说话间,二人来到偏厅。
稀里哗啦的声音在卫籍耳边响起,卫籍低着头强忍笑意,就在此时,徐荣却轻轻拽了拽卫籍的衣袍,向前方怒了努嘴。
卫籍抬眼看去,便见取暖用的火盆倒扣在门外,周围尽是未燃尽的木炭,想来是董卓盛怒之下江火盆踢在此处。
二人面面相觑,漫步来到门前,卫籍正要弯腰将火盆捡起,便听到李儒语气急促的说道:
“相国冷静,这个真不能砸!”
卫籍抬眼一看,便看到董卓狠狠地将传国玉玺放在桌案上:
“那你告诉老夫,什么能砸!”
“这……”
见李儒不说话,董卓冷哼一声,狠狠地踢了踢脚边的书籍,由于发力过猛,略显肥胖的身躯微微颤了颤。
“站在门外作甚,还不与老夫进来!”
卫籍连忙躬身走了进来:
“相国息怒!”
卫籍余光瞟了一眼同样在门前侍立的吕布,见他微微有些狼狈,脚边还有一把短戟,目光流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老夫命你二人执掌羽林,竟生出此等祸事,眼下该当如何?”
卫籍与徐荣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李儒见两人不说话,沉声问道:“军中士气如何?”
卫籍正要摇头,徐荣却说道:“事发突然,末将虽极力镇压,可仍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
“岂有此理,将这些人都杀了!”
董卓面色潮红:“妖言乱我军心者,绝不姑息!”
董卓此举不能说有错,毕竟军法不是儿戏,自古以来乱军心者皆是大罪,若是不加严惩放任流言四起,必定军心大乱,甚至引起哗变。
可此一时彼一时,就此事而言,流言自董卓而起,并且说的还都是事实,行此酷烈手段纵然是能够使流言止于表面,可背地里却如同抱薪救火,军心更加惶惶,所以说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死局。
雪中的帛书一旦公之于众,军心大乱已成必然。
徐荣挣扎片刻后,面露无奈的说道:“谨遵相国令!”
“朝中公卿如何?”
卫籍连忙上前:“相国放心,出事后籍第一时间便将校场封锁,此事必不会传至百官耳中!”
“哼!封锁校场有何用?这些东西恐怕就是出自这群士人之手,估计彼辈早就心知肚明!”董卓恨声说道:“彼辈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人?”
“相国不可!”
还没等卫籍说话,一旁的李儒便急急开口:“眼下乱象丛生,杀几个无关紧要的官吏倒是简单,可根本无济于事,而袁杨此等大族,若是随意处之,恐怕会引起天下士人之怒!”
李儒说罢,董卓沉思片刻,俄而跌坐在软榻上:“既如此,又当如何?”
这倒不假,世家之势何其庞大,强如董卓也不能随意处之,即便闹得满城风云也不过是杀了些人而已,可当这人雒中士族被杀光后,董卓又如何在天下立足。”
卫籍见众人神色各异,眼眸微转:
“相国,依在下之见,此事唯有找到始作俑者方能平息事态!”
董卓闻言当即直起身,恍然说道:“仲道言之有理,你速派人去追查此事!”
卫籍强压心中古怪,微微颔首: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