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丸子已经享用完，味道差强人意，也许是调料不够丰富，但不管怎样还是没法跟排骨相比，跟外焦里嫩的兔肉更是没法比。

锅里水还没有开，牛有铁忙着收拾桌子，屋外依然刮风不止，有好几阵子他又恍惚间有了和前一刻同样的错觉——黑球回来了。

可走到屋外却什么也没有，屋外一切正常，叫也不应声，等也没消息。

收拾完剩肉，牛有铁便回到次屋给火堆添了些柴火，多费点柴也没关系，火种始终不能灭。

回到主屋，牛有铁已经有些困了，他估摸现在至少已是半夜了。

可他现在还不能睡着，黑球没回来。

“这狗日的要是和我一起回来该多好，有那么多骨头啃，还有那么多好肉......”

牛有铁走过去用棍子拨了拨地上的肠子内物，没有结冻，都还软活着。

此时无论是主屋还是次屋都热乎乎的，尤其是主屋，除了泥炉子和火堆散发出大量的热之外，土炕也在悄悄散热，土炕面积大，散热更多。

经过长时间的吸热，土炕现在已经开始发烫，铺在上面的苔藓被烘得蓬了起来。

在这几天里，牛有铁每晚都睡在这个土炕上，没有被褥，他就盖着自己的棉袄睡。

土炕会持续发热，他一点也不冷，另外有黑球在一旁守着，牛有铁每晚都能安心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但今晚不一定了。

牛有铁检查将屋门关好，将开山刀抽出，摆放到炕墙上，然后上炕去了。

这炕墙是沿着炕边用“胡基”砌起来的矮墙，大约三十厘米高，宽约二十厘米，就像床的围栏，能带给人安全感，上面还能放东西，就像一条窄长条桌。

牛有铁背靠炕墙呆呆地坐了一会，无聊了，他便从另一头炕墙上抓过小人书开始翻看。

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一切娱乐活动全靠亲戚六人聚在一起胡吹冒料、谝闲传的年代，能看上小人书也是一件奢侈事。

前世牛有铁也是个大书虫，不管租还是买，或者借，身边总是不离小人书，即便后来有钱买了台收音机，他也依然喜欢看，废寝忘食的那种。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很多喜好和观念早已改变，很难逆转。

当然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喜欢的强烈程度不及当年了。

现在他手里翻开的是一本《火烧赤壁》，朝花美术出版社在1954年出版的，但依然保护的很好。

火苗弱下去了，屋内光线瞬间变暗。

牛有铁便起身下炕，从火堆里抽出一根带火的硬柴，把蹲在炕墙上的羊脂蜡点燃，相比地上的火堆，蜡烛要更亮更稳定些。

牛有铁默默读起来。

“东吴的大夫鲁肃不甘心投降，他要求到夏口去看看刘备的动静，想和刘备联合起来抵御曹操。”

剧情还是那么熟悉，配着单线笔勾勒出的黑白插图，逼真又意境饱满，每一页都能让他置身书中，暂时忘掉现实中的琐碎。

一口气看完，他并未觉得诸葛亮用计有多高明，却直替曹操感到惋惜，恨未能踏破江东统一天下。

这是他作为一个北方人的情结和执念。

风越来越大，烛光突然忽明忽暗，很不稳定。

牛有铁便合上书闭目养神，时不时侧耳听听屋外的动静，或留意锅里水是否烧开。

在这期间他又几度想起老婆和孩子，然后他就又暗示自己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回去。

风小了，羊脂蜡经过垂死挣扎又喘过气来，屋内重新被照亮。

可这时牛有铁再也看不进去了，前世的废寝忘食在这一刻就像个笑话。

他对着这支即将燃尽的羊脂蜡凝神、发呆，同时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