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窑子里,当众人看到从坡上下来的人是牛有铁的丈母姨,没有人不感到惊讶。
都快六十岁的老人了,大半夜的从赵家庄跑来麻油村,莫非有什么急事?
他们惊讶的同时都主动把座位让出来给范全秀坐,一边客气地说:“来来来,亲家母快来吃,这是我娃他达才上山打的野猪,还热乎着哩。”
范全秀也没有客气,她眯着眼睛笑着,有些拘谨地向着在座的每一位点头,完了后就抓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赶了一天的路,她又累又饿,早都想找点东西填填肚子了。
确定了这里是女儿家之后,她感觉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了一样放松。
这一刻她都没怎么在乎这肉是谁打的,强烈的饥饿感像一双鬼手牢牢的掘住了她。
见盆子里没有多少好肉了,赵菊兰赶紧回到厨窑给挑了些精肉端了上来,看着母亲吃的一脸满足的样子,她心里又高兴又心疼,一时间眼泪又收不住了。
可是她没有哭出来,她转身走出了窑子,在窑门外靠着烟筒站了一会,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走进去。
范全秀连着吃了几大坨肉后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饱嗝,因为不好意思怕被笑话她放慢了吃速。
抬头看看在座的人,其实他们大多数她都不认识,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只是见面机会少,时间一久有的人她已经面生了。
见他们都笑吟吟地瞅着自己吃,她有些尴尬了,她也冲他们笑笑,眯着眼睛,一脸老实人的样子,然后她把手里的骨头啃完就再没有伸手去拿,慌乱地站了起来。
“来来来,亲家母,再吃啊!我给你夹。”他们几乎齐声说道,非常的热情。
“不不不,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喝,别管我。”范全秀立刻客气地回道。
她很不好意思,扭头瞅了瞅炕上,看到大庆和二庆已经睡着,她赶紧走上前去喊大庆,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大庆被叫醒,小家伙有睡觉气,刚绷不住要发火,结果一看眼前的人是他外婆,他立刻就爬了过去。
揉着困疼的眼睛,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喊了一声“奶”。
此时的范全秀依然感到拘束,心慌的很不安,她是个传统的女人,有点老实,尤其是一下子遇到了这么多对自己好的人就会笨拙,不知所措。
实际上她很感激,很想让他们都知道自己受到了最高的礼仪和款待,她只是不会在明面上表达出来。
赵菊兰看出了母亲的不好意思,于是就对自己些人说:“好啦,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都别客气了,我妈已经吃好了,她是专门来看她外孙的,就让她跟她外孙待会儿。”
随后,牛有铁再陪着他们吃喝了一阵子,一直到桌子上的肉全部吃完,酒也喝完,然后大家这才都散了场。
因为天黑,牛有银和牛有铜两兄弟也没有回去,直接去牛有金家去挤着睡了。
牛有金家一共有四孔窑洞,足够招待客人了。
走的时候,赵菊兰几个嫂子全都主动帮忙收拾好了厨窑,已经很晚了,她们才陆陆续续地回去。
天已经很晚了。
窑子里再没有一个旁人家的小孩了,范全秀这才神神秘秘地对大庆说:“大庆,你猜奶给你带了啥好吃的。”
她说的很小声,把大庆所有好奇心都调动了起来。
“阿奶,是啥呀?”大庆拉着他外婆的手摇着问,已经等不及了。
这时二庆也醒来了,看到是她外婆,小家伙也和他哥哥一样高兴。
实际上这兄弟俩爱他外婆胜过了爱他们的爷爷,尽管他们的爷爷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好吃的,从来没有短过他们的嘴。
可是外婆给他们的好吃的,却带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有一年夏天,他们在外婆家待了一段时间,那时他们时常被外爷打,甚至还遭受过恐吓,而每次都是外婆出面给他们撑腰,甚至外婆还替他们挨过打。
从此之后,他们就对外婆产生了与众不同的好感,这种感觉甚至比母亲带给的感觉还要特别。
尤其是大庆,他喜欢外婆的温柔,喜欢在外婆怀里恣意妄为而不被讨厌,喜欢外婆给他重复地讲“猴子偷针”的故事,喜欢外婆把好吃的藏起来不给舅舅的两个孩子吃,全部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