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书省衙门就在神宫对面,子颜出入神宫,每日都见到,就是没有机缘进去。
这还没入中书衙门,子颜下轿时,看见门口守卫跑进侧门。他和宰相还没走到大门前,里面两位侍郎便带了众多官员迎了出来,见到他们,先拜了子颜,然后再对宰相行礼。
黄宗对子颜说:“每次我回来,原来也只是叫当值的出门迎我,今日神守是第一次到,我关照他们要全部出门迎接。”
子颜说道:“是,宰相。我是来此处学习,不是公事,各位无需行此大礼。”说完,还了众人一礼。黄宗言:“这静寒学苑在衙门靠着皇城外的那一头,这样学子就无须进出皇城。等我带你在中书衙门看完,再去学苑。”
子颜恭恭敬敬对着宰相一揖,等宰相走了,他便紧紧跟着黄宗身后,连头也不敢抬。早朝这事,闹得官员们皆知,子颜知道中书省规矩大,官员不敢议论,但此时走过人群,总觉各个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子颜都觉得看着自己那些目光满是不屑。可是宰相年纪大了,走得实在太慢。
到了衙门大堂,黄宗让他入座,这下子颜是死也不肯坐下,说自己是来此研习,堂上都是老师,哪有自己入座道理。两次三番,黄宗也懒得再相让,便叫中书侍郎介绍了此处每人给子颜认识。子颜原来上朝也认识些许官员,听着介绍,恭敬地称着他们“大人”,一边看着其中门道,确实有些不似是宰相亲信。
这中书省下面才是东熙湖的尚书省,坐落在皇城外的尚书衙门。而中书省每日处理是下面递上来的各种奏折,宰相批阅后再递进宫内门下省等皇帝批阅,呈报中书的奏折现今主要由下面两位侍郎代阅,非是重要的也不必禀报宰相知晓。黄宗除了官职还有爵位,这中书省原来还有副宰相,但锦煦帝事事都是亲为,因此便没有副宰相一人。因此说,满朝文官之首,其实就是东熙湖。
堂上官员现在见子颜,谦谦有礼,语音温柔,哪像那浪迹于南边巷子里的那些人,于是想定又是王府里面那两位,非要诱导着这玄武神宫和朝廷相悖。
黄宗见子颜对自己下面的官员倒是有礼,心里的气便消了一点。他对下属说道:“神守既然到学苑去读书,他不同于那些学子,陛下也准了他在此处行走,因而每日下午,你们都有可能见到他。他要是有什么要问你们,要如实答。”
众人说:“是,下官知晓。”黄宗又说:“陛下指了神守是在我门下,我思来想去总是不行,神守是神君徒弟,我可不敢比肩神君。因而神守无须叫我老师,还是称我宰相罢了。不过等下到静寒学苑,神守还是要行拜师礼仪。”说完,看着子颜。
子颜又对宰相一揖:“子颜虽受教于神君,但北地神宫非朝堂,因而到了泾阳已经好几次犯了规矩,惹人笑话。能得到宰相教导,子颜心中感激陛下。等下到学苑必然要行拜师大礼。”
黄宗说道:“既如此,那就走吧,随我去学苑。”说完,带了子颜离了中书衙门。
这中书衙门和静寒学苑一墙之隔,学苑大门开在皇城外大街,学苑里都是祗项各地选出的学子,在这个祗项最高学府研习后,或参加每年朝中考试进入仕途,或直接被引荐到各个衙门。因而多是寒门学子为主,真正出自泾阳世家的,如今确实也没有几人。
进了学苑,出来一人带着众多学子迎接神守。黄宗说:“费连廷原是我中书舍人,去年准备告老还乡,因学苑里无人能担待这么多人的学业,我就强行叫他留下。”
子颜便叫着“费舍人”,黄宗问费连廷拜师仪式可曾准备。费舍人说已备在大厅。
宰相带了子颜过去,拜师时,子颜随着这费舍人的指导,很是认真,到最后递茶给宰相时,黄宗说道:“非是我能收神守为学生,这是陛下旨意。子颜你记住,从此后你和陛下、东熙湖一样都是我的门下。”
“是,宰相。此生,子颜必然侍奉您如老师。”
黄宗又说:“今日学苑里的学子都拜了你这个神守,但祗项规矩,学苑里先入门为长,下面学子虽然都来自祗项各地,但各个都是你的学长,你虽然是神守,但进了学苑的门,要尊崇师长。去吧。”
子颜站起来,便过去先给费舍人行礼,再对着一旁观礼的众多学子行礼,叫了声“学长”。
子颜看人群中确实有墨宪在。墨宪装着不认识他。
拜师典礼已完,费舍人叫了学子们出去,厅中只有子颜、黄宗和这费舍人。黄宗叫费舍人把静寒学苑的戒条拿了出来,跟子颜说道:“既然正经来学,规矩你也要守,不是老夫计较,你看看昨日那事你倒是犯了几条戒条?”
子颜拿过费舍人递给他的戒条册子,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规矩,仔细一数,加上不许结交宫中宦官这种,起码犯了十条有余,这私下结交法师、出钱买了曲屏楼,还有这叫严青去打春惜宫主意的,这些都还没算上。
子颜看着就跪在宰相面前,说道:“宰相,我这里也不用数了,我看后面的惩罚写着,去了烟花之地喝酒要打,结交权贵更是要抽鞭子的。”
话说到这里,那个费舍人倒是笑了起来:“神守自己就是权贵,这谁结交谁可不好说。宰相,您看神守这里…”
宰相说道:“打怎么敢,神君做的规矩,也就是跪跪。跪到晚膳时吧,到时候连廷你叫他起来。”
宰相对子颜说:“你要做的功课,我昨日都和费舍人说好了。他晚上会给你说,你委屈点在这边和其他学子一起用晚膳吧。以后每日也不会留你这么晚,毕竟你神宫还当着家,也不容易。我这里先去回禀了陛下,今日就不回来了。”
子颜跪着对宰相行了礼:“恭送宰相。”
这宰相一走,费舍人倒是开了口:“神守,我这个人可没这么大规矩,您忍忍,熬到晚膳时,我就过来叫您。”说完,留下子颜一人跪在学苑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