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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倚在屋门口,看着半掩的院门。方才花一夕同他说带个人回来就走了,于是他便站在这里等着。

听到脚步与谈笑声时,那人已走到院门外。

“不是说让你在屋里等我吗,外面冷,快进去。”花一夕见他在门口靠着,两步并作一步地过来,推着他往屋内走。

“这不是想你了吗。”姜洵说道,随那人的动作温顺地进屋。

花一夕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这么粘人啊,先前怎么看不出来。”

“咳咳……”跟着一起进屋的人假模假样咳了两下,花一夕赶忙放下手介绍道:“这就是我先前提到过的,作画很厉害的那位徐师姐。”

姜洵同她打过招呼,记起了上次提到这位师姐的情形。

彼时他闲着无聊,在纸上描了一只小猫。花一夕凑过来看,虽然能看出没有什么功底,不过胜在圆头圆脑,甚是可爱,蓝眼白毛的特征格外明显,她一眼就看出画的是自己。

花一夕也跃跃欲试想画一张,结果就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她恼怒地把纸揉作一团,那时为了规避尴尬,在姜洵憋笑的模样面前,硬着头皮岔开话题提过徐师姐。

思绪回到现在,姜洵问道:“需要我坐在哪里还是?”

徐师姐大手一挥说:“用不着,我心中已经有画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给我留个地方作画就行,半个时辰,肯定让你们满意。”

“得嘞,我徐师姐就是厉害,那阿洵咱们躺下睡会儿吧。”

徐师姐:……

姜洵:……

最后他们还是坐在床上,一个埋头规划战局,另一个看书。

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徐师姐把画递了过来,姜洵和花一夕同时探头去看,不禁感慨果真并非浪得虚名。画上是方才姜洵倚门的模样,一眼望到了很远的地方,仿佛在与画外人对视。

两人捧着画轮流拍马屁,哄得那位徐师姐走出门后脚下都轻飘飘的。

回到屋内后,姜洵轻抚上那副笔墨尚未干透的画,指尖不小心粘了点墨迹。

他正欲拿来帕子擦掉,另一只柔软温暖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握上了他略凉的手指,抿着那点墨迹。那墨本就没粘上多少,分到两个人的手上便已看不出。

倒是用不着再擦了,只是有些痒……

姜洵不自在地怼了句:“小夕姑娘倒也不嫌脏。”

那人松开手,自背后抱住他:“都老夫老妻了,谈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姜洵轻笑了声,微微向后偏头问道:“你打算把它挂在哪里,还是说收起来。”

花一夕眸光垂着,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暂且收起来吧,徐师姐画得那么像,口渴起夜时别再吓到你。”

“好。”说罢,姜洵低声笑起来,花一夕搂着他的手收紧了些,头靠上他的后背。

姜洵覆上那人环在他腰际的手,轻轻地摩挲。

次日清晨,姜洵醒来后见花一夕盯着东南方,满脸的凝重担忧,敏锐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正式开战了?”

花一夕点头:“第一批已经出发了。”

他们的谋划是将兵马分为三批,每批的分工优劣势各不同,第一批顶不住就再派出第二批,以此类推。

而她和长老都处在第三批中,倘若出动了这一组,恐怕就发展为最坏的打算了。届时除了留下一批必要的人守在临南阁,其他人基本都要走。

姜洵叹了口气,握住花一夕的手,想让她安心些。

花一夕看着姜洵笑了笑:“行了,我知道现在再担心也没用。早饭做好了,宴锦姐又换了一个药方,一会儿吃完饭就喝了吧。”

接下来的十余天里,战况胶着万分。几乎是前脚刚攻下这处,另一处又被打了回来。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各个门派只得再派出第二批人马。这次总算把固若金汤的清林宫撕开了一个口子,但同时也消耗了很多战力,半数已经死的死,伤的伤。

花一夕看着前线送来的战报,觉得按当下这个情况,恐怕不久的将来第三批也要出动。

“果然是一场恶战……”她自言自语出声,余光瞥到坐在一旁的姜洵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看得过于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沉闷的咳嗽声何时停止的。

那人这几日总是精神恹恹的,好多次在花一夕看完战报前,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她轻轻把姜洵抱到床上,一番动作下来竟也未惊醒那人。

花一夕为他掖好被子,注视了片刻那人的睡颜,回到桌前继续分析局势和战术。

不知从哪天起,疲惫开始源源不绝地从身体深处泛上来,他从未这般感觉到容易累。

本想与那人一同思考对策,却在某一个闭眼的瞬间,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到再度睁眼时,往往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每当这时,他一抬眼便能看到花一夕,她或是坐在床边,或是坐在桌边,紧锁着眉头思索。

他想说其实也不必把他挪到床上,若是以往,枕着胳膊睡上那么久必定是要麻的,可现下他却感觉不到了,手臂仿佛不再是血肉,而是为团团棉絮所代替。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没有必要了,说出来也是为那人徒增痛苦。

现如今,即便他有意想分担一些事情,这副身体却好像连稍微多半分的负累也难以承载。

胸口像是被密不透风的黏土糊得满满当当,每咳一声便觉从喉咙到肺部都火辣辣的疼,嗓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如若不咳,喉间便又痒又难受,但倘若咳得用力些,便是连绵不断,不知何时能停下。常是咯到最后要喘息良久,方能自因窒息而头脑混沌的状态脱离出来,有时咳得厉害了,往往还会引得呕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黄泉中,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后退一步。

如同手中的流沙,无论握得松或紧,都注定自掌心滑落,随着风吹散在这天地间,再寻不回。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很难捱,可他知晓,那人定然比他要痛苦得多。眼下他所能做的,约莫只有一直陪在她身边了。

他当然知道她爱他,但她的一生还很长,他不过是那人生命中转瞬即逝的一束烟花,而她今后还会遇到更多更绚丽的风景。

等到百余年后再回望,他不奢求那人能刻骨铭心,倘若她还能记得他,这短暂的一生便是值得了。

另一边的花一夕也备受煎熬,见那人痛苦,日渐衰弱的模样,明知道现在对他最好的抉择就是放手,中止这种痛苦,彻底的解脱。可她却自私地,近乎一意孤行地把那人留在身边。

她只是想,万一呢,万一明天宴锦姐就知道怎么救他了呢。

多一天兴许就有希望,也许就是明天,就找到方法把他救回来呢?尽管那种可能性太过渺茫,但如果她就那么放弃,便是自己把象征希望的光掐灭。

即便那光也许只是她的幻想,却也足以让她下不去手。

就好像有把冰冷锋利的刀刃刺进了那人柔软的肺腑间,她能做的只有缠上一圈又一圈的布来给他止血,但终究是缓兵之计。

可难不成还要让她亲手握着刀柄捅得更深,硬生生洞穿心脏,好给那人个痛快吗?那于她太过残忍了,况且她再也不想让他疼了。

可是如若不这样,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血流干才算了结,难道这样就不会痛了吗?

两条都是绝路,这叫她该如何选,她能怎么去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