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围绕着姥姥崔喜顺和身份和身世,孙少华有着太多的谜团。比如她很少提及的作为抗联女战士的传奇经历,还有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后来孙少华隐约听说是为了母亲,提前从延州地区妇联副主席的位置提前离休回到农村,还有就是姥姥有着谜一样的能量,比如这次自己从农村高中调到县一高中这件事,就是她老人家办的。
县一高中是是延春县的最高学府,一直保持着40左右的大学升学率,这是许多农村孩子鲤鱼跳龙门咸鱼翻身考上大学端上国家铁饭碗的最后一块跳板,孙少华因为初三那段特殊的经历使他不得不放弃考入一中的机会,一年之后,不露声色的姥姥给了他意外的惊喜,让他再次来到了这所无限向往的,不是谁想来就来的省重点高中。
很多年以后,回首青春往事,孙少华忽然发现,这个个头不高、腰板挺直、衣着规整、永远梳着整齐的花白短发、目光锐利的姥姥竟是那么深刻的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对姥姥最初的深刻印象,孙少华停留在了六岁童年春节的那次经历。那段时间,孙少华为自己的身世深深苦恼着。
人之初的头五年在孙少华幼小的心灵里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只是隐约的记得那是一个属于延龙县名叫芦苇的边境小镇,距现在居住的延春有着很遥远颠簸的距离。记忆里的父母从不吵架,母亲总是安安静静地操持着家很少出门,父亲除了好喝些酒之外,更喜欢到江边钓鱼,直至他有一天被突涨的界江江水卷的无影无踪后,家里的情形便发生了根本转变。
首先是曾经关系尚好的奶奶一家,在父亲失踪后态度发生了180度的转弯,突然变脸的恶劣和嫌弃让他无法适应,而母亲的一再忍让和躲避并没有换来更好的结果,直到有一天,当比他大上五岁和十岁的姑姑、叔叔一次又一次从把他堵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甚至在玩耍的江边,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以那种戏谑的口气冲他喊着“私孩子”的时候,孙少华实在忍不住了。
位于边境一线的芦苇镇所辖面积很大,但人口聚集的镇中心并不大,几百户人家的几百孩子彼此是熟悉的,很快“私孩子”的绰号就在孩子们中间传开了,其中叫得最欢的就是这个葛春怀,当是他的父亲还是芦苇镇林业派出所的所长。
孩子们出于天真无知的残忍性,会象虐待昆虫那样的虐待弱者。那段时间,孙少华感觉自己就像被剪断翅膀的蜻蜓,被睁着好奇大眼睛的同学们观赏和调戏着,一时间,上学成了他最大的心里负担。
他们为什么突然这么待我?我为什么是私孩子?!渐渐懂事的孙少华不敢去问整日忧伤的痛苦的母亲,更畏惧姥姥那凌厉的眼神,只好默默压在心里,屈辱和压力充满了当时孙少华的整个精神世界,既然躲躲不过去,孙少华便把复仇的矛头对准了传播的源头奶奶一家。
仇恨的种子在发芽,他一直在悄悄寻找着最佳的机会。
孙少华的其实很简单,在随后到来的那年春节一大早,他拿着一个特大号的拉炮鞭炮的一种悄悄来到奶奶家的大门口,将拉炮两端的细绳绑在了虚掩着大门底部,远远地躲在胡同口瞄着,直到前来开门倒尿桶的小姑推开大门,看到拉炮炸响的瞬间才跑开。
满满一桶尿水正好倒扣在孙少华小姑刚刚换好的新裤子和新鞋上,比拉炮炸响声音更响彻天空的是小姑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和哭声。半个小时后,怒气冲天的奶奶领着哭哭咧咧的抽搐不止小姑来到自家的院门口兴师问罪,身后还跟着一堆七姑八叔的前来压阵。
伴随着砸门和叫骂声,院门有一举被冲开的架势。
正在包着饺子的姥姥和妈妈看着孙少华惊恐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
“孩儿啊,别怕,有姥姥在。”姥姥看着满脸惊恐的孙少华,非常淡定地说完,一脸平静地拍掉手上的面粉,推开屋门来到了院里。
透过窗户孙少华断定,姥姥是在寻找合适的武器,可是随着叫骂声越来越不堪,当姥姥听到私孩子生了这么个野崽子的时候,孙少华忽然发现姥姥一下变得脸色瘆人,回身抄起了院里劈柴的利斧,猛的拉开了院门门拴,动作迅捷麻利的根本不像是年逾60的老人。
妈妈泪流满面地紧紧搂着想冲出门外的孙少华,但他还是拼命挣脱了母亲的怀里,一下冲了出去。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不然劈了你们!小日本我都砍过,剁你们不像剁鸡一样吗?!”姥姥端着斧子站在院门口,嗓音忽然比平时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