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身世成迷(2 / 2)边城传奇首页

省去了理论争吵的过渡,或是姥姥根本不屑于和这家人费着口舌,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

这是孙少华从未见到过的场面,姥姥端着一米多长、阳光下泛着青光的板斧站在奶奶一家人的面前,挺直着腰板,怒眼圆睁,威风凛凛。

奶奶一伙人突然间被一种无法直视的强大气场罩着,顿时像被掐死了一样没了声息。

孙少华笑了,因为他从奶奶一伙人的眼里看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谁也无法预料姥姥下一步会有怎样疯狂的举动,短暂的迟疑后,亲戚们架着奶奶后退着转身,撒腿就跑。

后来,孙少华在回忆总结姥姥建国后的这段人生时,发现动用武力解决复杂问题是她最后迫不得已的最后选项,而且都产生了很大的负作用,但这次除外。

“崔家女人坐过的地方不长草。”这是朝鲜族的一句俗语。姥姥崔喜顺是朝鲜族,成年以后的孙少华后来听姥姥说过,跨过芦苇镇南面的界江,再向南翻过两座山,就是她的故乡,那是一个临海的港口城市,她的父亲在当地开了一家印刷厂,她的哥哥在散发抗日救国传单被日本占领当局迫害致死后,一家人举家过江搬到了芦苇镇,后来又迁到了延州市,并和几个同乡一起又开办了一家印刷厂,慢慢的,这家印刷厂成为延州抗联游击队设在延州城里的秘密联络点,再后来,联络点暴露后,他的父亲在掩护姥姥和她的恋人孙少华推测是韩鹏举转移时,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在童年时代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有关自已身世和身份的问题曾经长久地困扰着孙少华,那个特殊春节过后的一年里,姥姥的利斧没有震慑住流言蜚语的滋生蔓延,恰恰相反,在相对封闭的乡镇和农村,流言蜚语永远有着广阔的传播渠道和生长土壤。六岁的孙少华努力回避着有关姥姥、母亲还有他身世的各种传言,但时常听到的一些传闻就像病菌一样侵蚀着他幼小的敏感的心,比如,年轻时的母亲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地界有多少狂热的追求者,包括一个北京的下乡知识青年,还有母亲婚后八个月的时候就生下了他等等。

童言无忌,说出的话语往往是成年人思想观念的延伸。

好在这不快乐的一页很快就翻了过去,七岁那年,孙少华和母亲、姥姥坐了将近一天的客车,来到了延春县古城村的新家,新的父亲、新的奶奶和姑姑姑夫对他都不错,不再有人向他问起让他厌恶甚至恐惧的关于自己的身世之迷。但谜团终究是谜团,深深地埋在了孙少华的心里。

新家的核心是新父亲,而新父亲的核心却是母亲。七岁时的孙少华常常能从新父亲眼神里读到他慢慢长大后才读懂的迷恋和喜欢。年轻时的母亲是漂亮的,还带着农村女人身上没有的优雅和清香。新父亲个头不高,其貌不扬,母亲虽然年纪比他大上3岁,却显得比他还要年轻5岁还多。

在这个刚刚组建的新家里,姥姥住在西屋,东屋住着他和母亲还有新父亲。直到有一天深夜,被母亲阵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的他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发现母亲正在被新父亲从身下扶到身上,气喘吁吁地手捂着嘴,在窗帘缝隙透过的微光里,母亲也发现了他。

母亲呆了一下,从新父亲身上缓缓下来,侧卧着把孙少华紧紧搂在怀中,在温暖湿热的母亲胸怀里,他流出了眼泪,那是无法言语的委屈,还有和母亲越来越远的心里距离。

从东屋搬到西屋和姥姥一起住,再到后来养父把屋前西侧的小库房收敛出来,重新盘了炕,摆上书架和书桌,孙少华很小就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装着他童年的心事,成长的忧伤,现实的烦恼,瑰丽的梦想。

童年的经历影响人的一生。多年以后,孙少华在回忆自己的童年时,总有着姥姥的身影。这身影出现在儿时自己和同村小伙伴、同校小同学一次又一次的冲突战争结束之后。“要在战争中学会战争。”这是姥姥对他儿时说过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也是越来越多赢得的冲突胜利渐渐树起了他的自信。

直到有一天,母亲把曾经她看过的书籍从尘封的木箱里翻出来,搬到孙少华独立空间的书架上,他忽然在文字里找到了另外的兴趣,从而越来越多的书被搬到这个空间里来,随着养父的数次改造,放在炕梢的书架也在改造中长高,书籍向孙少华打开了一个精神世界,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年轻时的母亲也是个青年,也有着不同于寻常之人的梦想。对于一些晦涩难懂的外国名著,他只囫囵吞枣的看上一遍后就撇在一旁,相反,对于自己感兴趣的诸如知青、伤痕的书籍他反复看着,他在从他的视角,窥视着那个距他并不遥远的时代,感受那个时代年轻人的苦难和悲伤。

在孙少华在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通过这些书籍,能够了解年轻时代的母亲和她内心深处的情感。他还坚定的认为,母亲内心紧紧包裹着的那份情感里面,一定深藏着自己身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