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补充道:“你节省的抽,这根完了,我们就没钱买烟了。”
我知道蓓蓓说者无意,但我却听者有心,后悔把钱给那些混混,同时也对蓓蓓在民宿里跟我说的话有了更加实际的理解。
蓓蓓突然又不说话了,几番张了张嘴想跟我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后来她扭过脸来看着我说:
“你知不知道娘们在咱们老家是媳妇的意思?”
我好像瞬间明白了蓓蓓从白天就开始生气的原因,我故意打趣道:
“噢?那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想当我媳妇啊?”
蓓蓓的脸刷的一下通红,她一只手指头抠着另一只手指头,就像一个,不那么像蓓蓓的小女生。
我一把搂住她,说:
“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关注你高马尾了还是披肩发了,关注你白皮肤了还是黄皮肤了,关注你高傲了还是自卑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原来我一直以为这都是因为小A,后来我才知道,我喜欢的,也是你。图图在世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我又很怕你出来,因为这样我就做不好选择了,我怕图图伤心,可我更怕你伤心。很巧的是,图图去世,和你出狱,巧合的就像发生在一天里一样。虽然我很对不起图图,我一直都在想办法赎罪,蓓蓓,难道你以为一个人死了,就会把你对她的愧疚也一并带走吗?我告诉你不会,我到现在都在想图图。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明白,你和我的默契,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蓓蓓就像在听故事一般,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而那个晚上,我却一夜无眠。
从那天夜里开始,我和蓓蓓在这座城市的目标缩小了。从抓捕白松,变成到赚够去南方的车票。听起来是容易了很多,可这个简单的“物质至上”的生存法则却让我们狼狈不堪。
我送起了外卖,蓓蓓选择了给赵姨帮忙。
这样的生活仿佛把我从一个世界带往另一个世界,之前的是“微积分”“英语四六级”“和鑫鑫狼狈为奸”等等,而现在的是“钱”“钱”“钱”。
唯一可以让我苦中作乐的是,我在送外卖的过程中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能感受到丰厚的烟火气息。
他们穿着西装走过十字路口,她们浓妆艳抹肆虐的享受自己的年轻,他们在天桥上唱歌,眼里写着大大的“理想”。
从母亲发信息问我:到底要和她置气到什么时候,到鑫鑫问我怎么样,他们已经开学了。再到胡志在电话里垂头丧气的跟我说,他没有找到李袭。再到很久很久以后,胡志又说道:“他在那个城市看到了林旭。”
在我送外卖总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我拧着电动车的车把,吹着夏日里的凉风,大声呼喊道:
“白松!你在哪里。”
回应我的是这座城市里不停闪耀在我眼睛里的五光十色和喧嚣的人群里异样的眼神。
我和蓓蓓经常下班之后,在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散步。那一天她骑在我的脖子上突然很伤感的跟我说:
“南忧,我总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真的很好。你,我,房东赵姨,我们就像自己人一样。你知道吗?这一直都是我最向往的日子,不愁吃穿,为生活而努力。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不报仇了得多好。这样我们就不用每个月都留不下买机票的钱,就不用再提心吊胆颠沛流离。我们就这样,每天下班了嘻嘻哈哈的在大街上奔跑,不也很快乐吗?”
我把蓓蓓放下来,想起这些日子的努力,又看着被时间冲淡了仇恨的蓓蓓,我说:
“我是一定要去南方的。等我找到白松,我给你比现在好一万倍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们又走了很久,只是后面蓓蓓不再说话了。
蓓蓓与赵姨的关系很好,好到有时候我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她在找姨的房间聊天。从我的房间望过去,可以看到她们窗户上的人影。有时候我就直接睡了,蓓蓓也没有打搅我。
时间是随着赵姨不停增长的房租往后流逝的,转眼间就是放暑假的时候了。我们还是没有攒够机票的钱,我们的钱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每个月只能去应付房租。
这期间里我妈妈给我打过不下一百个电话,都是在跟我说对不起,催促我回学校学习,或者是回家。
我每次都是听完,回应一声“好”,然后挂掉电话。
在一个下雨天,我找赵姨聊房租的问题,赵姨以一种和善的姿态说:“房租的事情我已经和你太太谈好了。”
我仿佛明白了怎么回事,我走进便利店,看着正在往泡面里放调料的蓓蓓。我快步走向前,抓起蓓蓓的泡面,狠狠的往地上一扔。
蓓蓓站起身来,看着我说:“你神经了?”
我说:“你不想报仇,为什么要阻碍我报仇?”
蓓蓓不知所以的说:“谁说我不想报仇了?你今天怎么了?”
离开便利店,我仿佛听到蓓蓓的哭声。但我也不在乎了,而是带着我还没有往房租里交的钱。冒雨骑着电瓶车开往了火车站。
一路上,雨水很重的打在我身上,我的身体很快就全湿了。但我的心里一直都在生着蓓蓓的气,那一刻我觉得她面目可憎。
坐在通往胡志火车站的列车上,我的心情五味杂陈。当情绪给我的影响慢慢散去之后,我开始细细分析这件事。
赵姨的出现本就很诡异,她无缘无故的帮助我们。我们住下来之后,往往挣多少就要交多少的房租。这意味着赵姨根本不希望我们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或者不希望我们离开她所在的城市。
而看起来那样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却只是一个便利店的老板,她既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这样的事情太神秘了。我们在她那里住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到那些混混的打击报复,也许也和这个中年女人有关系。
莫非,她和白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想,南方那么大,白松也不绝对在胡志的那个城市,在不知道具体城市的情况下就行动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倒不如就在赵姨那里打听线索,确定了白松的具体位置再行动。
望着窗外的景色,我有点想胡志了,我决定索性就去看看胡志,或许我可以帮到他一点。
而蓓蓓待在赵姨那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