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领旨离去后,沈修远脸色忽然白了白,喘了几口气道:“叔爷爷,还要多久才封上缺口?”
“只要纪不愠拿下了那两人就可以了,现在...元赐和梁辨已经交手了,可纪不愠依然没有出现,在远处旁观。”
沈修远深吸了口气:“纪不愠是想坐收渔人之利?”
背后那人道:“他这人行事走一步看三百步,别人都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收益,他却是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借助各方搅混水后,再从中取利,此时在旁观望,倒也在预料之中。”
“好好好,那麻烦叔爷爷将朕的旨意直传他处,让他自己想明白该怎么处理,朕,就不去耳提面命了。”
“好,狄悠那边呢?”
“纪不愠都有了,狄悠那边还能少了?”
此时已经出了宫门的狄悠脚下忽然一僵,耳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圣谕,着朝臣推举王子之中贤者为太子,镇国公妥善斟酌后回话。”
狄悠微微抬眼,突然笑道:“老王爷在宫中闭关多年,既已出关,何不到晚辈府中喝酒叙旧?”
“老朽出关不久,还需在稳固一下修为,宴饮之事暂时就免了...镇国公已听到了圣谕,望你好好思量,为国举贤。”
狄悠恭敬地微微欠身道:“请陛下放心,老臣定会为陛下分忧的。”
“拓跋燕山陨落在即,漠北出征之事,还得你费心了。”
“这是老臣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费心。”狄悠拱手,“晚辈先告退了。”
狄悠甩开下人的搀扶,快步到了国公府的牛车前,一个轻跃便上了马车。
下人和马夫看到这个画面,倍感惊讶。
公爷今天是怎么了?和平时慢悠悠的状态怎么判若两人。
狄悠回到车上坐下,竟发现自己的有些难以压抑心头的悸动之情。
他自认为自己经历了这么久的岁月洗礼,心境已经到了九天崩于前而不惊的程度。
谁知今日连续三件事让他有些失态。
一个是他时隔多年,要重上战场。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开年后的北征,会是一场灭国之战!
他狄悠带兵打仗多年,大小战役不下三百场,号称不败,可也从来没有尝过灭国大战的滋味。
第二则是老王爷竟然出关了!
圣朝三位圣境,其中最出名的当然是狄悠和纪不愠。
但是狄悠和纪不愠心中都明白,他们两个任何一人都无法和身为燃薪亲王的老王爷相提并论。
只不过皇家的规矩,燃薪亲王轻易是不能离开中京的,否则的话,狄悠和纪不愠的名头肯定是要被老王爷稳稳压制的。
只是,非皇家大难,燃薪亲王不出关,这次却出关了...
再结合第三件事沈修远要朝臣推荐立太子,难道沈修远并没有他看到的那般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河间狄家就不用再夹起尾巴做人了。
只要新皇是他狄悠一手捧上皇座的,河间狄府还能延续辉煌二十年!
他狄悠这一生已极尽辉煌,此次北征若能凯旋,更无任何遗憾,唯一在意的就是如今已是庞然大物,被沈修远忌惮的狄家了。
狄家后人之中青年才俊不少,可没有一人能得狄悠青睐,就是他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不行。
如果想要让狄家维持住今日的局面,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狄悠轻吸了口气,习惯性地看向了右手侧,旋即语带懊恼道:“唉,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该把赵二派往南疆的!”
赵二不在,少了一个旁观者给他理清分析形势,并给出其他的推测。
狄悠收回目光,低头沉思。
片刻后,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口停下。
“公爷,家到了,请公爷下车。”
狄悠抬起眼来,长长出了一口浊气,似乎做了决定,心中道:“老纪啊,咱们的君子协定到此时就算是结束了。”
“能有此局面,劳你费心,老夫定会铭记在心。”
“不过么...接下来,你我可能真的要各为其谋了。”
与此同时,密林以北五里之外一座山崖上。
在崖顶盘膝而坐的纪不愠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还是喜欢搞阳谋。”
“也是,身为帝王,行光明正道才能拢聚人心,整合气运,不然都像须与单于一样,人心向背,圣朝气数便要尽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看来老夫布的局该结束了。”
“呵呵,这持续了十七年的大局,终归还是破开了圣朝气运之尊的一个缺口,老夫心满意足。”
“老夫的局结束了,再入陛下的局,不知道这次谁会是破局之人!”
他看向了五里之外那惊天动地的战局,轻笑道:“这两人打得热闹,实际上一点真格都不动,既然陛下都已经这么说了,还是让他们都散了吧。”
“拓跋燕山,老夫在此恭送你归于大道!”
说罢,他拱手弯腰行礼。
而就在他行礼之时,已经动弹不动的拓跋燕山忽然面露极度恐惧之色。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剩余的气蕴忽然加速,一股脑全部冲入了他的体内!
拓跋燕山的身体急剧膨胀,“嘭!”
血雨,落下!